顾若云手上捧着碗火候正好的火腿白粥，用脸去开门帘，险些迎面和江易寒撞上。
江易寒闪身一躲，顾若云却是很嫌弃地朝着他的背影瞪了好几眼，方才走了进来，欢天喜地喊道：“百里，你总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
“你昏迷了整整三日。”顾若云将粥碗放下，扶起百里相，又十分贴心地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百里相费力吞咽着顾若云喂她的白粥，“江风启呢？”
“大殿下在给你抓药呢。”顾若云偷笑。
百里相皱了皱眉，汤匙滚烫，昏迷了整三日，水米未进，嘴里没有半分味道。那咸咸香香的白粥在她口中，味同嚼软蜡。
“百里，先喝汤吧。”宋莫浔殷勤过来，递过了鸡汤。
顾若云接过汤碗，吹了吹，又往百里相嘴中送去，嘟囔道：“谁也没想到你会生病。听说就为这件事，朝堂里已经有官员为了你吵起来了。兵部的何尚书贬损女人无用，那个御史台的沈中丞倒是为你说了好几句好话。”
百里相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只有江易寒临走前的那一番话。
她怕是应该杀了他的。
顾若云还当她是为有人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而忧，宽慰道：“这都是没用的事情，百里你莫放在心上。听说陛下也把他们好一顿训诫，说是不可在金銮殿议事时，吵吵嚷嚷，没有规矩。”
百里相面色阴沉，忽然盯着面前褪了色的床帏幔帐，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他！”
顾若云被吓了一跳，却丝毫不怀疑此话的真实性，摆手道：“百里！你要杀了皇上？这可不成，你要是真杀了他，这件事一定会被御史台记在史书上的。到时你遗臭万年，岂不是大大的划不来。”
百里相倒是不担心会在大燕史书上遗臭万年，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见眼下一片乌青的江风启迈步进来。
而他的眼中，全然没有顾宋二人的存在，只有百里相大病初愈的面容。
宋莫浔和顾若云乖觉退出，还顺手将门带上。
江风启拾起汤碗，轻轻地吹着，继续向百里相口中喂去。
良久，他才轻声问道：“你要杀了他？”
百里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心虚似的快速收回目光。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江风启放下汤碗，认真地看着她。
等了半晌，也不见百里相抬眼，江风启伸手捧着百里相的两颊，强迫她抬头望向自己，再次认真问道：“百里，为什么？”
百里相目光闪躲，“你不希望他死？因为他是你弟弟？”
江风启默然，良久，方道：“如果他该死，我不会拦你。我只是怕…”
江风启的手忽然颤抖起来，他的手滚烫，将百里相冰凉的小脸都温暖了几分。
“我只是怕你会为了我滥杀旁人，犯下杀戒。”
百里相笑了笑，伸手按在了江风启抚着她面的手背上，道：“你放心，我要杀他，自然是有理由的。”
江风启的眼圈忽然泛红，猛地将百里相按进怀中，声音破碎：“百里…你知道我有多怕吗？我还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还以为我又要把你弄丢了。我好容易才找回你的，我好想你…”
百里相的心底像是有根像游光弓弦一样的弦，被重重拨动。
她忽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温柔说道：“风启，不会的。你不会再把我弄丢了，我也不会再抛下你了。”
一滴热泪落入百里相的颈间，她被烫得缩了下，江风启却将她环得更紧了。
——
玉城之后，继续南下。
胸前绣着欲盖弥彰的暗影二字的黑衣人，倒是销声匿迹了。
可在漫漫长路之中，干脆杀了江易寒的念头，在百里相的脑海里徘徊了无数次。
可江易寒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百里相此生最恨被人威胁，其次第二恨的便是功亏一篑和技不如人。
被人知晓秘密倒不算什么。
还有几十里便到漳州了，这是到达南儋前的最后一站。
江风启看着百里相忧思重重，有心想问，却还是不知该如何问。
他从怀里掏出水壶，递给百里相，问道：“累吗？”
百里相心不在焉地摇头，接过水壶便往嘴里送，却未发觉她连壶盖都未打开。
“你在想什么？”江风启叹了口气，问道。
“没在想-——”后面的两个字还未曾出口，百里相便觉自己身下白驹马蹄一沉，深陷进土内，而以她为中心，四周泛起漫天红光，杀机弥漫。
百里相恨恨咬唇，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抢先动手杀了江易寒，竟然让他起了先手。
除了百里相和江风启，贺璋和肖中道也被困阵中。
“该死！”百里相低低咒骂。
她抬头，只看见江易寒身姿灵巧，最后一抹身影自阵法合拢前逸出，似乎还给她留了个得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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