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被吓了一跳。
他本以为张逢应只是目不识丁的蠢货,本来嘛,一个走街串巷卖油卖豆浆卖炊饼的,能有多少聪明见识。
可金光阁的张掌柜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陈兴依然镇定,“我自是替张掌柜也想好了后路。我此番行为,为的是拉二皇子下位,令灵贵妃失宠。”
凉凉地扫视过刘瞒和张逢应,陈兴幽幽说道:“只要你们信我,我有办法让灵贵妃死。”
刘瞒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逢应虽也听懂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失态。
陈兴有办法让灵贵妃死。
灵贵妃是圣上的宠妃,二人几乎形影不离,他可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让皇帝的宠妃,不着痕迹地死。
那就说明,他也可以让圣上在那幽深的后宫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我后面会扶持谁,想必二位都是聪明人,也不用我多说。此事若是能成,二位功不可没,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刘瞒狐疑地看着陈兴,肚中的九曲回肠却另转了一个圈。
陈相这是在逼远在永安京的林相。
拉许术下水,便是拉林明仕下水,林相是不会看着许术获罪受刑的。
届时两相联手,究竟能不能将深得圣宠十余年的二殿下拉下马呢?
刘瞒有些不信,可他毕竟已经和二皇子彻底分道扬镳了,他除了相信陈相,别无他法。
张逢应略想了一想,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他白手起家,没有靠山,只得遵从。
“我也不要你们立刻给我答案。”陈兴忽然剧烈地咳了几声,单薄的身躯咳得抖动,咳了半晌,方才继续道:“我给你们三日时间,回去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
刘瞒心中怀疑更盛,他看着陈兴,觉得相爷像是也生了什么重病。面目苍白如雪,疲惫的样子像是一整个月都未得安眠了。
张逢应却是立时答道:“陈相,我不用考虑了。我愿为陈相出力,不计后果。”
刘瞒不屑地朝张逢应冷哼一声。
这个姓张的,知道自己没法不答应,一个什么退路都没有的贱人,自然是肯不计后果的。
“好,”陈兴轻轻点头,“不过你要知道,我也并没有十成胜算。”
“陈相,我不怕!”张逢应却是答得爽快。
刘瞒起身告辞,“陈相,我要想一想,待我想通,会派人来相府传信的。”
后来,刘瞒果真是想了三日。到了第三日戌时,总督府派来送信的人才到相府,慷慨陈词了刘大人定会鼎力相助相爷之心。
陈兴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了。
他勉强听完这套说辞,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挥手送客。
陈兴几乎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五月圆之夜,百里相不给他吸取月华,又无法吞食妖丹炼化妖力,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他的人形都快维持不住了。
——
昭阳城内的除妖司和伏魔司在同一个官衙办公,谢清明和严裕本很少来衙门点卯,可是这一日,二人皆是穿了官服,愁眉苦脸地坐在公堂之上。
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日公文,严裕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她说了她什么时辰来吗?”
谢清明摇头,一边摇一边心中浮起猜想,错愕地看着严裕问道:“她若是直到子时都不来,我们也不能走吗?”
严裕却是淡定摇头,“我今早出门前已经和我家娘子说好今日不一定能放衙,叫她早些收灯关门睡觉,不必为我留门。”
谢清明听了,有些慌神,赶快喊了衙役去家里传话,说的也是不必为他留门早些收灯一事。
又候了许久,直到用过午饭,也不见百里相的身影。
谢清明打了个呵欠,眼睛都困得睁不开,“我去后面眯一会儿,你帮我守一阵子,待我睡醒便换你进去睡觉。”
严裕看着他如此自然而然地吩咐同为司主的自己做事,心中却无波无澜。
自从百里相出现,他们伏魔司的日子已经好过太多了。
谢清明忙着站队,忙着伺候他的主子,忙着为除妖司撇清责任,还忙着对付百里相,早就没有余力再去折磨他严裕的伏魔司里的兄弟们了。
像以往,这些跑腿杂事,哪一件不是伏魔司里的人在做。
严裕点了点头。
走出去几步,谢清明又回头叮嘱道:“干坐无趣,你再叫人替你去城里各处酒家跑一趟,叫他们送些瓜果点心来。”
严裕本以为这等差事又要他去做,没想到谢清明近来真的是良心发现,这些琐碎小事都是交由下面人去做。
而他,也终于有了点一司之主的样子了。
“好。”
又等了几个时辰,直到酉时末尾,正倚着桌子打瞌睡的严裕才好像瞥到门口有一角红色衣袍从眼前闪过。
严裕被吓得一激灵,匆忙坐直了身子,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来人。
百里相秀眉微簇,一双明亮的眸子透出些不满,“怎么就你一个?谢清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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