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大考——朕会设。”
“不过,此番之考,与往日不同。”
他声音陡然一顿,话锋陡转,语气加重:
“这一次,朕打算——这次要使用一些,不同以往的科举之制。”
话音落下,殿内哗然。
金銮殿内,风声已歇。
先前还在彼此辩驳、争论人选的列位大臣,此刻皆如石雕般凝立原地。
那句“朕打算使用一些不同以往的科举之制”,如天雷惊破静海,余音未散,已掀起朝堂上彻骨寒意。
千年来,科举之制,便是大尧立国之本。
从初设九品,到大整礼部,再至文榜、武榜分列,殿试、乡试、会试三道设程,凡入仕者,无不由此而出。
自文帝以降,历朝历代虽有小调,然皆不敢动其纲目一丝。
因其不仅为择士之道,更是天下寒门登堂之路,是士子之命脉,是社稷稳定之器,是大尧正统的象征。
更何况,此制立成后,百年来已被诸国效仿。
无论是南楚、北黎,抑或蛮方小邦,皆派人入大尧贡监求习其法。
可以说,科举,不仅是朝政制度,更是文明之势象征,是神川大陆政治上的“神明准绳”。
可如今,萧宁却于此堂之上,于众臣之前,于天听昭昭之下,骤然说出“变制”二字。
一时之间,众人心神震荡,呼吸急促,连空气都仿佛因这句话而凝结。
最先变色的,是礼部诸司之人。
掌典籍、司贡举、行试务、阅策题、编考录,这一整套流程下来的每一级官吏,都在此刻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寒意。
他们原本还在想着,如何依照大考名册调配场次,规整考纲,设临时试厅,如今这一切,似乎被一语击碎。
“改科举”三字,击中他们每一个人的立身根基。
随后震惊的,是六部侍郎与内外台属。
他们不比礼部之人专事选士,反而更懂这“科举制”背后的权力结构与社会效应。
大尧文治之所以昌盛,固然有律法之精、制度之密,但其根本,便在于天下士子皆愿守制而为,不流于门第,不崇尚私荐,不倚仗权贵。
如今天子欲动其本,若无极慎之道,恐非“兴新制”,而是“掀旧局”。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出列。
是霍纲。
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声音并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久经山雨之后的苍凉:
“陛下,臣有不解,不知陛下此言‘不同以往之制’,所指为何?若为考纲增改,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动其根本……臣……请陛下三思。”
他话未落,便听得身旁魏瑞一声低沉附和:
“陛下,臣亦以为,科举之制,虽非天授,然其行千载,所定者纲,其守者道,所望者民心也。”
“今改其法,若无深患、无疾根,不惟上扰礼部,下乱士子,亦恐动摇天下人心。”
魏瑞极少开口,此番却字字凝重,竟微有哽咽之意。
而紧随其后站出的——便是许居正。
他行至殿前三阶之外,拱手一揖,再未抬头,声音沙哑,却字字沉稳:
“陛下,此举,非小事也。”
“臣明白陛下心忧朝政,欲以非常之法解非常之困,欲以新制收寒门以固根基,此志忠诚,天下共钦。”
“但此科考之制,乃国本也。”
“国本者,非可随意更张者也。”
他顿了顿,忽而仰首,目光灼灼地望向御阶之上那冕服之人:
“臣斗胆请问陛下——”
“此时之变,是否因人多难选?”
“若是如此,臣请以考纲为主、殿试为裁、分流设局,仍守旧制之体而广开其用。”
“若陛下不愿以旧制衡才,是担其考题之浅、形制之僵、门槛之高?——臣以为,制度可修,体制可调,然不宜弃。”
“若陛下欲彻底推翻,另立一制——那臣请陛下慎之又慎。”
“万一新制未成,旧纲已废,到时天下士林无所适从,名不知归、才不知往、志士茫然、礼部失据,那大尧朝局,不乱则诡,不诡则崩。”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因为许居正一向为中和之士,少言极辞,此刻却几乎言及“朝局崩坏”之危,足见其忧虑至极。
不少朝臣也随之附和:
“陛下,非臣等固执旧制,实是忧其根本。”
“千载制度,非可轻议。”
“若陛下真欲另开新章,臣请陛下设明制,循试行之法,慎行勿躁。”
“陛下此意,望再议。”
语声重重,殿内似风雨骤起。
其中不乏年轻官员亦暗暗生惧。
——若是朝廷推翻旧制,他们这些曾苦读数年,只为三试入仕的士子,又当何去何从?
——他们原本以为,这场大考不过是“广纳寒门”的新政,却不料竟触及整个体制的根本!
这份惊恐,源自于对于未来路径的彻底未知。
可也有极少数,眼中却燃起炽热的光。
他们曾困于乡野,困于门第,困于那一纸卷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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