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打到最后，凉介在短短半小时内用了威廉号里七个高迁，不停地主动出击，试图去打那些高战力玩家。但终究还是没能守住。
威廉的县邑被围住时，她还抱着一丝侥幸。
可当最后一丝城防破碎，县邑“轰”地消失，江离静静盯着屏幕，她的手悬在键盘上，最终什么也没敲出来。
她不是没有预料到会输，可当真看到那个孤零零的账号在地图上一遍遍迁徙、重建、再迁徙，再重建，被敌人一层层围上，又一遍遍冲破，像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战士，只能咬牙死撑的时候，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酸了一下。
融金他们的离开，并不突兀，或许已经有征兆。
不是突如其来，而像是水面下早已积蓄的暗流，在某个临界点悄然决堤。
江离心里猜想，他们大概是有怒气的，不是因为一场仗输了才走的，而是因为被推到前线，却始终没等来一个完整的背后。
他们一向是活跃的玩家，各个活动都很积极，可是到战争的关键时刻，身后空无一人。
他们或许也喊过人，或许等过队友，可等来的也许是沉默和“我不在电脑前”的话语。
江离只是惋惜，却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挽留他们。
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既做不了冲锋陷阵的将，也做不了口诛笔伐的文官，甚至连她的存在感也不过是因为她在威廉身边而已，她就像是威廉的一个伴生人物。
有时候，她觉得她只是个因为威廉而存在于这个游戏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数据。
她知道，她之所以还存在于这个频道里、这个州里，也不过是因为她在威廉的身边。
离了他，任何一个普通玩家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想到这里，江离笑了笑，是那种苦涩里带点自嘲的笑。
州系统信息栏里，一条条冰冷的信息宣告了这场分崩离析：
【玩家 融金 已退出本州】
【玩家 依依 已退出本州】
【玩家 繁花 已退出本州】
……
熟悉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从列表中淡出，仿佛是一场悄无声息的送别。
那一刻，她心里十分怅惋。
这些人曾是她眼中可靠的战士，是这个州活跃的新鲜血液，是骨干。
可是现在，他们走了，没有犹豫。
她知道他们是带着失望离开的。
她明白融金他们心里的失望，就像自己当时看着威廉的县邑被围攻，却始终是在孤军作战的那份无力感一样。
游戏是虚拟的，可情绪是真实的。
当你在屏幕前守着一个人的账号，用尽一切操作去对抗数倍于你的敌人，而频道里安静得仿佛一座死城，那种孤独，哪怕不是你亲自操刀，也会真切地击中你。
“这可能就是作为高战玩家的宿命吧。”江离这么想。
战争有输有赢，这是游戏最基本的规则，大家也早已习惯了。
可这场仗，却像是一根深埋土中的引线，点燃之后，不仅炸碎了前线，也炸碎了州里残存的信任。
许多玩家选择离开，就像从一艘正在下沉的船上跳下去，没有争吵，也没有指责，只是一种安静的放弃。
江离站在这场混乱的边缘，像是一个旁观者，却又无法真正抽离情感。
她并不知道这场战争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法理清每一条错综复杂的矛盾和情绪。
她只是一个安静的局外人。
她没有资格为任何一方开脱，也没有立场去评判谁对谁错。
江离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客观又公正的叙述者。
她的世界，始终只有威廉。
她关注的是他有时间上号吗、被打时有没有人帮他、他的县邑还剩多少城防。
他受了委屈她会生气，他打赢了她会替他高兴。
就是这种毫无保留的偏心，让她对周围的动荡变得迟钝——直到一切都结束了。
她确实错过了很多。
错过了频道里曾经热烈的讨论，错过了别人发出的求援和质疑，也错过了那个州曾拥有的凝聚力逐渐瓦解的过程。
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已经不再是她初入时的模样了。
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对那些曾经一起同路的玩家存着温情。
哪怕现在各奔东西，哪怕以后不再说话，她依旧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游戏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江离看着那些从州成员列表里消失的名字。
她知道，和他们的未来已经断了联系。
可她希望，哪怕大家不再是同一个州，也不要变成敌人，而是友好共存的关系。
“愿你们，一切安好。”她心中如是想。
有些话，不是要让人看见才有意义。
只是留在心里，提醒自己——那些曾经同行过的人，真的存在过。
江离很想找个机会和威廉说说话，哪怕只是随口聊一下这场大战。
可她终究没开口。
她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忙。
欧洲和东南亚两个项目压在一起，他每天醒来就是电话会议，文档审核，方案确认，连喝水的时间都在回邮件。
她听威廉说，最近他在飞机上都不关手机，一落地就去现场对接，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路上。
脚不沾地已经不够形容他的状态，大概连影子都被工作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威廉只是有一天，在三人小群里丢下一句：“打不过吗？”
消息里他连标点都懒得打，看得出只是随意一问。
凉介回了：“嗯。我们活跃的人少，没有打过。不过现在不打了，区里已经和平。”
威廉什么也没有说，就再没动静。
江离看着那一串冷静得像机器生成的对话，手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心里的那些事。
她以前总是滔滔不绝的。
游戏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和他有关的她都会事无巨细地发在群里，威廉大多时候没空看完，但也会简单回一句。
可这一次，她沉默了。
她不是不想说，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和平是假，矛盾是真的，那些带着刺的ID，那些嘴臭的留言，还有一场明明孤军奋战却被事后当作无关紧要的战斗……她不想把这些东西丢到威廉的生活里。
他已经够累了，没必要再知道这些并不愉快的东西。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沉默也让威廉感到奇怪。
他没明说，也没追问，只是在忙碌间隙更多地关注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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