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的辕门处,燃烧的篝火映照着值守士兵坚毅的面庞,飞雪间他们手持长枪,目光坚定,尽管被寒风冻裂了嘴唇也岿然不动宛如雕像。
营帐内,余一看着手中的信件沉默不语,虽无法看出表情,可紧抿的唇还是将他的心绪透露了一二。
“家主归乡,临行前叮嘱过信盟上下,若有事皆由先生做主”
“他为何突然回去?”
“这我就不知了”
张伯微微颔首,平静的脸上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一人回的?几时走的?”
“随行亲信有数十人,算算时日应该快到边境了”
“……”
灵泽登基,他在此时要回西云,临行前还将信盟托付于他,写信将罗风是灵泽生父一事告知…串连种种,余一的心中不觉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他如此行径在他看来就像是在为自己一去不返提前谋算。
“先生?”
“西云可是出了什么事?”
“……”
“先生不必忧心,家主自有安排”
“我无意打探西云虚实,只问商筑之事”
“…先生还是莫要为难老朽了”
“…好,我不问他为何回去,但心中还有一事,想请教张伯”
“……”
“你唤他家主应该追随他许久,他曾说过乐音是他昔日恩人唯一在世的亲眷,到东楚除了尽身为西云臣子该尽之责,也是为寻一个故人,只可惜来晚了一步…这个故人是我?”
“先生心中既已有答案,又何须再问老朽呢”
(“…余兄,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诺”
“…你想说什么?”
“若我身死,就替我照看她”
“……”
“因为除了你,这世上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想起他当日替他挡箭伤重时的嘱托,余一抬眸凝重地看向了张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几时有恩于他,又是什么恩情能让他为他和乐音如此费心费力。
“我与商筑究竟有何渊源?”
“家主名讳,可曾告知先生?”
“燕云君,字行秋”
“此名其实并非老王爷所取,而是家主自己择的名字”
“自己择的?”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楚辞,云君二字是取了云中君…可这与我和他之间的渊源有何关联?”
他的名字取自云中君,这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可。
“…先生若无头绪还是等见到家主时再亲自问吧”
“……”
岩城
夜幕之下,高举着火把的兵马在一金甲将军的率领下整齐地列于城门前。
黑色的城门被用力拉开,策马进入的商筑一行眼见去路被阻,当即便勒住了手中的缰绳。
“宇文鉴”
“长信郡公久怀异志,为一己之私,罔顾祖宗社稷,暗中与东楚贼子勾结,致使我军于边境战事屡次失利,痛失良将。为正纲纪,以儆效尤,着即褫夺长信郡公爵位,押回盛都,明正典刑。”
“保护家主!”
“放箭!”
马儿一声嘶鸣后落下了两只腾空的前蹄,身后的大门再次合上,而后就是一阵箭矢飞出的声响。
“砰!”
绚烂的烟火在夜空炸开后又顷刻消失,院子里双虎、白月和哲奇忙活着要堆个和景星一般大小的雪人,哥舒丹则和景星回到了屋檐下煮着热酒的桌前坐了下来。
看着她一双眼一直停留在他们的身上,哥舒丹若有所思地替自己斟了杯酒。
“可汗可是在想我们的交易?”
“我观那位余先生对你视如己出,为何不让他替你去寻?”
“空起婆罗花不易得,可汗是突厥部落首领,手下定然人才济济,自是比他合适”
“那姑娘应该找你们东楚的皇帝,听闻他登基后勤政爱民,被百姓盛赞是救世圣君,想必愿追随他的能人也众多,以姑娘与他的情谊,一朵空起婆罗花应该不是难事”
“不瞒可汗我虽曾同他两心相许,可不久前才知我们之间竟还有着不可磨灭的血海深仇,没有刀兵相见已是顾念往日情分,怎敢再奢望其他?”
“血海深仇?”
“岳开霁昏庸无道,听信小人之言残害忠良无数,不知让多少无辜者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受尽苦楚,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可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是,不过我也是不久前才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和我们之间的仇恨”
“竟是这样”
“…可汗说了这么多,想来是不愿同我做这个交易,那便作罢吧,的确是我贪心不足了,咳咳…你已费心救了我,我却还妄想活得随心…”
景星说着发出了两声轻咳,垂在耳畔的发丝随风而动,看着她瘦削的脸庞,哥舒丹仿佛幻视了寒风下枝头上独自苦苦支撑的孤花,不禁生出来了些爱怜之心,但脸上却并未表露。
“在外逗留许久,我有些不适就不送可汗了”
撑着桌面缓缓起身,景星说罢转身独自朝着房间走去,可走出没两步就险些踉跄摔倒,幸得哥舒丹一个箭步过来及时将她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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