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向余相皖和叶枕安,眼中很平静,似故人重逢般,薄唇轻启。
“又见面了,余相皖。”
那是一张余相皖极为熟悉的脸。
余相皖捏着破茧的手紧了紧,冷声道。
“张竞雪,原来是你。”
张竞雪看着余相皖,语气稀松平常,似叙旧一般,回道。
“不错,是我。”
余相皖这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突然将所有线都串连起来了一般,望向风风肃肃的张竞雪。
凉声道。
“鬼皇是你,”
“乘风宗宗主也是你,”
“那几百年前,玉林村邪祟,以及无尽海域豢养的以修士魂灵喂养的巨齿妖兽,还有魔族以魔气入侵修仙界,鸾雨深渊之乱,都是你对不对?”
虽然是疑问,可语气中分明透着肯定,他的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张竞雪。
张竞雪闻言倏然笑开,犹如昙花一现,如玉般的面庞显出些不解来,反问道。
“玉林村是何地?”
余相皖闻言握住破茧的手被捏得嘎吱作响。
“是你以邪养阵,屠尽村民,将他们炼制成活尸,布下九曲血煞阵,强制提升邪修修为的地方。”
张竞雪听见余相皖声音中的不忿,这才在稀稀拉拉的角落里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个村。
不过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小尘埃罢了,若不是余相皖提及,他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实在是这数千年来,他下令屠村养阵的太多。
甚至都不是他亲手去办的,只是那些手下汇报情况时会提及一句。
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他又怎会记得呢?
原以为只有叶枕安心思缜密过目不忘,可他这便宜小师弟,脑子也不差嘛。
竟然连几百年前的事都能联想到他。
他并不开口否认,眼神微眯,看着义愤填膺的余相皖,回道。
“不错,是我。”
虽然魔族那事不是他策划,他只是顺势而为,帮鱼回测试将余相皖丢进洞澈观火扇之中能否将他灵力尽封,身形尽隐。
不过,也不差这一桩了。
是不是他已经没有区别了。
余相皖见张竞雪这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怒气上涌。
玉林村之案不仅仅只是一例,数百上千年来,擢发难数。
可这些在张竞雪眼里,却什么也不是。
“张竞雪,万年前大师兄被邪修所害,身陨神消,可你呢?”
“你不仅不以除邪祟,告慰大师兄亡灵,反而与邪修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你处处打着为大师兄复仇的名号,却到处残害生灵,做尽恶事,千年来在你命令之下枉死的魂灵数不胜数,这是你想要的吗?这是大师兄想要的吗?”
张竞雪听见余相皖又提及大师兄,不由呼吸一滞,眼中浮上一缕狠厉。
众人见状皆不敢吭声,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鬼皇(宗主)手下做事,谁不知道鬼皇(宗主)的逆鳞是扶摇宗万年前的首席大弟子夏筠彻啊。
就在众人以为张竞雪要发怒时,他却忽而平静下来,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喃喃道。
“身陨神消……大师兄哪还有亡灵啊?”
他抬眼看向余相皖,声音讥讽。
“我与邪修同流合污?”
“哈哈哈,同流合污……”
他眼角似有泪花闪过,待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看到。
只听他继续道。
“当日伤我大师兄者,所属派属,邪修,以及他们家人,我一个都没放过!”
“包括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世家,他们的魂灵,早就被我祭给大师兄了。”
说到这里,他语音一转,
“对了,我还给他们寻了一个地方,让他们日日饱受钻心蚀骨之痛才死,死了之后,他们的灵魂仍旧继续承受着生前遭受的折磨,千年才消,你可知他们那千年是被我困在哪儿吗?”
余相皖不语,张竞雪似乎也没想要他回答。
轻声道。
“那地方你与叶枕安应当也曾去过。”
余相皖正在记忆中寻找这些年自己去过的所有地方,便听张竞雪道。
“是扶摇宗后山,思过崖。”
随着话音落入余相皖耳中,余相皖这才想起来那个黏腻腥臭的地方。
万年前的思过崖,还不属于扶风宗的范围领地。
所以,是张竞雪,将所有参与当年极北之地的人,都带到了大师兄常去的后山灭杀。
才有了后来那怨气载天,与万年前截然不同的一处暗山。
任谁也看不出扶摇宗的思过崖,便是万年前扶风宗首席常被罚去的后山。
而后山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小动物,以及那些穷凶极恶的妖怪匪徒,或不知所踪,或沦为一抔养料,阴暗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潮湿着,无人记得。
张竞雪眼神悠远。
世人只知宁钰为了座下大弟子,灭世家,杀万人。
可只有他知道。
灭世家的是他,杀万人的亦是他。
能教出大师兄那般赤忱的人,又怎会因为失去区区一个徒弟就犯下杀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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