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黑暗,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凝固的铅汁,连呼吸都带着粘滞的阻力。
时间在这里似乎早已死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蛮荒和原始,肆无忌惮地伸展着它们狰狞的爪牙。
剑门关以西百里,阴平古道,如同造物主遗忘在洪荒之初的一块残片,被岁月的流沙和疯长的绿意深深掩埋,隔绝了人间的烟火与喧嚣。
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饱浸冰水的棉絮,沉重、湿冷,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寒,顺着鼻腔直灌肺腑。
空气浓稠得几乎能捏出水来,死死裹住每一个闯入者,仿佛有无形的蛛网缠绕。
刺鼻的植物腐烂气息、泥土深处渗出的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陈腐阴寒,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之息”,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黏附在喉咙深处,带来阵阵干呕的冲动。
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宽大如伞盖,边缘带着锯齿,在浓重的阴影里沉默地矗立,宛如潜伏的史前巨兽,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藤蔓如同巨蟒,从参天古木上垂落,纠缠虬结,织成一张张死亡之网。
“他娘的,这鬼地方…喘口气都像在喝泥汤…”队伍中段,一个新兵忍不住低声咒骂,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他叫李狗儿,入伍才半年,脸上的油彩也掩不住那份青涩和此刻的惊悸。
脚下的腐叶层深及脚踝,湿滑粘腻,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仿佛随时会陷进无底的泥沼。
“闭嘴!李狗儿!”旁边一个脸颊带疤的老兵,代号“老狼”,头也不回地低斥,声音像砂纸磨过铁器,“喘气都给我收着点!想招来什么东西啃了你?”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片可疑的阴影,每一次藤蔓的轻微晃动都让他肌肉瞬间绷紧。“这林子…邪性得很,闻着味儿都不对。”
他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老兵的直觉。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死域。
任何声响,都被厚厚的、吸音如同海绵的苔藓和腐叶贪婪地吞没。
唯有五百名特战营锐士极其轻微、几乎被消弭殆息的脚步声,以及他们粗重压抑、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这死寂中顽强地宣告着人类的存在——却也更加衬托出环境的恐怖与压迫。
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蕴藏着未知凶险的真空,紧绷着每一根神经。
王玉坤走在队伍最前方。
他的步伐异常稳定而轻捷,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踏在相对坚实或干燥的落脚点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如同在自家精心打理的后院中散步。然
而,那双隐藏在冰冷精钢面甲下的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淬火的鹰隼,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不停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寸被浓荫覆盖的可疑阴影、每一片垂挂如帘幕的藤蔓之后可能潜藏的致命危机。
他的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密林中任何一丝异样的微响。
他身形挺拔如崖壁上的孤松,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披挂的黑色轻便软甲也显得一丝不苟,紧束的皮带勾勒出精悍的腰身,腰间横刀的鲨鱼皮鞘被左手虚握着,指关节微微泛白,仿佛刀柄已是他手臂的延伸,随时准备化作夺命的寒光。
他就像一块在激流中岿然不动的磐石,是整个队伍的定海神针。面甲下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甲片上,瞬间被周围的湿气吞噬。
在他身后,五百名精挑细选、身经百战的锐士,排成一条蜿蜒却沉默的黑色长蛇,艰难跋涉。
沉重的装备压弯了他们的腰背:强弩、装满箭矢的箭囊、密封的火油罐、坚韧的麻绳与牛筋索、闪烁着寒光的精钢飞爪、用于固定的凿钉,以及仅够维持十日生存的盐炒米和硬如石块的肉干。
汗水、清晨冰冷的露水、以及被荆棘灌木刮蹭出的植物汁液,早已将轻便的软皮甲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却疲惫的肌肉轮廓。深绿色的油彩涂满了他们的脸,只露出布满血丝却依旧警惕如狼的眼睛。
沉默是他们的盔甲,恐惧被死死压在心底,唯有沉重的喘息暴露着体能的极限和环境的严酷。
队伍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泥土的腥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张气息。
向导陈老把头佝偻着瘦小的身子,紧跟在王玉坤身侧稍后的位置,像一株依附巨树的藤蔓。
他那张布满沟壑、如同风干树皮的脸上,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闪烁着山民特有的、对山林中无形杀机的敏锐光芒。
他手中的砍刀不时挥动,刀刃劈开坚韧如蛇的藤蔓和带着毒刺的灌木,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嚓嚓”声。
每一次挥刀,他那瘦骨嶙峋的手臂都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这个鬼地方的深深恐惧,额头的冷汗混着油彩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