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暖凉,霁欢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雪坞之中,两侧繁花盛开的树,似乎都感知到了霁欢有些低沉的心情,花瓣飘落地极为缓慢,踏过的路如同一层厚厚的雪。
有几个学堂中的学子路过霁欢身边时,同她热情地打着招呼,明明经过近几日相处,与霁欢之间彼此也算是面熟了,此刻霁欢却恍若未觉,并没有回应,那几个学子愣了愣,皆感受到清冷的神女周围涌动着一层寒,让踏着的每一步石阶都生出冰凌。
“霁欢她……”
“听说今日君上应当出关了……”
“哦……”
几人三言两语,眼神皆是了悟一般,快步走开了。
几句无甚内容也不重要的话,霁欢并没有听到,仍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虚无之中。这种感觉让霁欢想起了竖亥幻境之中失去记忆的那些时光,眼前人在眼前却不认识,如今记忆丰沛,眼前人不在眼前却满怀思念,明明是不同的处境,为何心情却很是一样?
霁欢的性格喜欢追求一个根底,眼下的疑问显然是追不了根底的,这样的感觉让霁欢生出一种不安全感,如同脚下踩的并非石板路,而是这些随时都能化成光散开的花瓣一般。
这几日霁欢最喜欢的课便是丹青画作,或是因为自己在这一门上确实毫无根基建树,或许是韦老夫子笔下生花着实神奇,更或许是前些日子画画还在瘾上,总之韦老夫子亲授的这堂课业,霁欢总是最为认真.但今日霁欢却告假了这堂课,韦老夫子颇觉奇怪,以为她又有身体不适,但雪坞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霁欢,便亲自去找了耿颜询问下落,得知霁欢在等待君上之后,韦老夫子便早早等在霁欢寝庐与学斋的交叉路口,看着前几日里见到他,总是很执着地请教笔法或颜色的霁欢径直走过去,韦老夫子忍不住喊道:
“霁欢姑娘,今日学画活物,姑娘缺这一堂课,可准备何时找老夫补一补?
这一声有些大,霁欢站在原地,愣住片刻回过头微微笑道:“夫子,今日有些事情,明日,明日夫子可有空闲?”
“老夫倒有这个空闲,就是不知道姑娘的心可有空闲?”
韦老夫子意有所指般,霁欢一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韦老夫子上前两步,直言道:“姑娘可有心事?”
“夫子……看出来了?我表现的这样明显吗?”
“老朽虽有些年岁,但当这个夫子要求老朽必要耳聪目明,况且姑娘的心事实在是在脸上写的清楚。姑娘是为着今日君上出关却不见踪影而伤神?”
“嗯……我想应该是。”霁欢冷静道,但是伤神伤的是什么,霁欢却不明白,她便走向一棵树下的石凳,邀请韦老夫子也坐下,道:“夫子学识渊博,既然能看出我伤神,能否同我讲一讲,我到底在伤神什么?”
韦夫子正襟危坐地坐下,看了一眼霁欢的眼睛又迅速撇开,实是没想到霁欢会有此反应,遂拱了拱手道:“唐突姑娘了,姑娘心事容老朽猜一猜。前些时日,君上以少年之身行继位正礼,说是三十六日,实则是千道关口,其中如何我等并不知晓,但众人皆知,闯出此关并非易事,姑娘既然情深却不回去沐明看一眼,是否因为,姑娘心中有一股不安定?”
霁欢拈起石桌上还没有消散的一朵花,认真想着韦老夫子的这句话,见花似在手中化出其他色彩,问道:“是吗?是什么不安定呢?或者,我在不安定什么呢?”
“姑娘来我赤敝一族的学堂,其实是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姑娘不安定的是,若是回去,好不容易开始的另一种生活,又会因为得知君上继位之后的诸多事情,而放下自己的选择。姑娘一直,不都是没有自己的选择吗?”
韦老夫子的话直接,见霁欢眼中慢慢散开疑虑而露出的惊异,韦老夫子便起身行礼之后默默退开。
这句话在霁欢心中再次激起数圈涟漪……
是啊,这几日的时光这样短暂却这样绵长,同以前很不一样,她不需要想着许多大事,也不需要让自己必须要承担些什么,自己同其他人并无不同!这样的日子霁欢觉得很是轻松,但这个轻松之中却隐约含着沉重,就像是阿月的梦境,与半落璧那时无忧的山水一般冲突,此时亦是如此。
只是,夫子没有说对,这样的日子虽好,但她却并不忧惧这样日子的消失,若是这样沉重的背后的真相仍是需要自己,不管音楠是否愿意,她仍会选择义无反顾,这不是不安定,这也是一种选择!
“霁欢,你永远有自己的选择,真正的选择。”
声音如水,滴落心间。手中花落,霁欢回过头,在那重重树影和翻飞的花瓣之下,音楠,她最初便认识的音楠,持着夜笙,面上一层笑意掩盖着眼底的火光,或许是共有一心的缘故,霁欢看得到经过历练之后,音楠那赤金混水色又如火的元神,包裹着御水之力的音楠,正径直向霁欢走来。
他步履轻轻,衣袍却仍将落地的花瓣掀起,如同从峡谷中流出的一场清风,漫到此地已经少了凛冽,只剩下拂人心间的温柔,音楠如初见之时一身水蓝色的衣衫,暗纹随风摆动,他几步便走到了霁欢的面前,看着一动未动仍坐在石凳之上的霁欢,眉眼之中扫去了历练之中的疲惫,眼前正是他在三十六日里数次受伤之时思念的人,而她也正是,为他催动夜笙疗愈他的伤口的那道灵力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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