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翎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仿佛仍在隐隐作痛。
“龙血之威,真有这般可怖?”许尘心头一沉,他并非未与通山妖王麾下交过手,那头叫虎契的虎妖也算勇悍,却决不至令人生出这般无力之感。
“你那是运气好,碰的还不够纯!”
隼翎呲着牙,喙尖闪过金属般冷光,“入了太岁境,那些龙血妖修......龙角龙尾自不消说,更棘手的是内生护心龙鳞龙爪。”
“通山妖王座下那金云太岁,浑身披挂的就是货真价实的暗金龙鳞,他虽同我一样也是太岁二境,可一些根基稍浅的三境大妖,拼上全力也难破开他那层龙鳞龟壳!你说,遇上这般怪物,是凶是猛?”
言罢,他不自觉地又摸向酒碗。
许尘沉默片刻,只觉那粗糙木碗壁传来的寒意更甚:“但愿我等莫要撞上这块铁板的好。”
“不是但愿!”
隼翎重重一拍桌面,碗盏微跳,“是祈祷最好不要!”
酒肆另一侧,几个熊罴小妖正为一段荤话哄然大笑。
隔音的风璇轻微抖动着。
压低声响,许尘再问:“除了这身负龙血的硬点子,通山麾下,还有哪些凶顽之辈......需格外当心?”
“嘿!那可真是海了去!”
隼翎精神似又回来几分,爪尖引着无形之风在桌面的一个潮湿年轮上虚点一点,
“就是那耘黑山主,麾下也养着一众玄甲猪妖,论单打独斗的刚猛,或不及那龙血异种,然则此妖悍不畏死,皮糙甲厚,尤其擅长群战陷阵之术!一旦成群结队冲撞起来,铁甲洪流摧山崩云,陷入其阵中...…”
他做了个碾压的手势,“啧,那滋味…你碰上就知道了。”
羽爪微移,他又在油腻桌面上滑向另一处:“还有南边那位碧莺山主,座下驱使的是百鸟群妖,个个皆是飞禽成道,速度奇诡,来去如魅,最擅袭扰,我听说,”
他声音压得更低,“上月就差点把大大王粮仓所在的一座副峰给生生拔掉!”
许尘目光随之转动,仿佛透过桌面上残留的深色酒渍,看到了那些妖影幢幢的军阵。
却见他眉心越蹙越紧,最终缓缓做了个摇头的动作,示意并不看好此次战事。
“如此说来……敌强如此,此战……”
话未尽,意已晦。
隼翎却突然哂笑一声,摇头打断,“非也,其实还要看妖母......也不知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多年不曾出世,大大王这才拥兵自重,起了异心......若是她......”
他话中既有希冀,也藏无奈。
许尘心下却已了然,缓缓摇头,他打定主意只在这里待一个月,若是打起仗来,自己可就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身侧不远处一张更为偏僻的桌角,新落座了一位妖修,独臂空袖,形容憔悴,自顾自拍开一坛陈酿的泥封,浓烈的果木香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弥漫开来。
那眉眼身形……
“那是…灰狼?”许尘低语,带着几许不确定。
十余年岁月,加上那缺失的手臂,足以改变很多。
隼翎顺着他的目光侧过头,瞧见那落寞独饮的身影,眼中掠过复杂难明之色,
“灰狼啊......是他是他…自那次秘境惨事断了一臂,他心思反倒沉下去不少,一门心思精进他那火之道则上...…前些年也得了号,唤作灰烬太岁”
他顿了顿,看向那寂寥的角落,声音沉缓,
“只可叹…前几次巡边,他带的一队亲随小妖突遭通山精锐设伏围杀…数百条性命,皆是跟了他十数年的兄弟子侄……尽折在那片石谷了…...”
“唉!造化翻覆,便是太岁境,又能如何?”
说完,他将酒碗举至唇边,终是没喝下去。
“想必他心头郁结…化不开吧。”
许尘看着那形单影只的身影,心中也难免升起一丝兔死狐悲的唏嘘。
“哦?”
隼翎有些意外地侧目,“许老弟你…竟生怜悯之意?”
他嘴角扯出一丝难明的意味,“我可没忘了,当年你和他结下的梁子可不浅,后来这灰狼……虽没踩几脚但......”
“皆是早该尘封的旧账了。”
许尘目光沉静,似有波澜却又归于古井无波,
“与我真正有间隙的是那猿均,毁我道则机缘,他才是该死。”
树洞里喧嚣依旧,浓烈的酒气,兽息妖气弥漫不散。
油灯光影将扭曲的树壁拓印在彼此脸上。
两妖便在这沉闷与喧嚣,过往血仇与眼前愁云里,低声攀谈着这十年间的风霜雨雪,边界线的犬牙交错,各山头错综复杂的利益倾轧……
不觉树影渐深,酒肆中人声略歇,连那几头熊罴小妖也趴在桌上鼾声如雷。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突然,一声狼嚎撕破这宁静。
“呜——嗷——!!!”
那一声狼嚎仿佛淬了血的利刃,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警戒与杀伐之意。
几乎是同时,隼翎双目霍然暴睁。
眼底残余的醉意与方才闲谈的放松,瞬间被一股凌厉如刀的锐气扫荡殆尽,他腾地立起,覆体羽毛根根炸起张开,熟悉地收起酒瓮。
“有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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