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刘铭达实在是装不下去。
伪君子，真小人，他见得多了，也不怕跟这种人对付。毕竟么，每个人都有着他自己的生存方式，也没道理非要把你的价值观强行去让别人接受。但对这种在面子上假惺惺地与你攀感情，但事实上却是恨不得把你的骨头渣子都吞得一口不剩的人，他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既然不想好好说话，那就都别好好说话了。
刘铭达想到这里，脸上也是嘻嘻一笑，“汪主席这里倒是无妨，劳烦藤原君费心多虑了。俗话讲虱多不痒，我也不怕给南京丢脸，在国民的心里，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汉奸政府，那么出卖一些国家利益也是汉奸政府该有的行为，大家都有心理准备，早已习以为常。倒是你们金百合，在接下去的操作之中要谨慎小心一些。最好么……”
他看了看对座的柴田羽，有意地拖了个长音。
“如果我猜测没错，这份原油贸易协约贵国应该是通过几大财阀和一些商业银行合作的形式来进行操作的吧？金百合组织无非是居中协调并以政府的名义来进行协约的签订，最终的分利大半部分还是要归属到那些财阀手里。如果采用我现在提出的这个构想，那么我们南京所投资并出让到贵国的这部分资产应当属于天皇的私产，诸位具体经办人员在操作上需要注意平衡好各方的利益，这个难度也是不小。说句大白话，藤原君你所提到的占了便宜，转而去解释给各大财阀听的时候，是需要使用一些手段的。”
这话阴不阴阳不阳，在座的除了山本五十六和小野津，其他人的脸上都是红一阵绿一阵。
周佛海深知刘铭达的脾性，也知道他的这通输出并没有指向自己的意思，只是书生意气过于直白，在这种场合不计后果地说了出来，实在是没有必要。
他刚想找些什么话来打个圆场，却听山本哈哈大笑起来。
中岛跟着翻译道：“刘博士，我们还是换回正题吧。大日本帝国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天皇陛下，几个区区的财阀又怎会去与皇室争夺利益，您多虑了！我倒是以为，您主动出让利益的这个行为并不正常，其背后至少还有一些隐藏颇深的好处。我提议，在您解释清楚之后，我们便把这个方案确定下来，而且其具体的执行由周秘书长和您来共同负责，我们大日本帝国则是由内务省负责组建一个督查小组来配合你们。”
这番话，把刚才略显尴尬的氛围拉回了正轨。刘铭达也搞不懂，他一个海军司令凭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居然还能指导他们内务省的工作方向。只是现在没时间再去想这些问题，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往下说，就见一个日本士官急匆匆地从门外跑步进来，对众人行礼之后，便去小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小野津的脸色立刻变了，阴沉着脸皱了皱眉，听完士官的报告之后，起身去跟山本低声说了几句，没想到山本摇了摇头，指着他的座位让他坐下。
中岛这时没再翻译他们的原话，对刘铭达道：“刘博士，请您继续。小野君有紧急要务在身，还请您能简明扼要。”
刘铭达点了点头，眼睛看向了山本。
“司令阁下让我讲一些隐晦的好处，那我就来讲一讲其中比较重要的三点吧。第一点，中储银行现在虽然归由国府经济部进行管理，但实际上的控制权在于日本的帝国银行。作为一个国府的公职人员，作为一个想要振兴国统区经济的普通的经济顾问，我的计较，就是要尽可能的把自主权一点一点争取回来……”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把个周佛海听得脸色煞白。
但刘铭达现在，已经是完全不管不顾了。
“司令阁下也许对其中的门道并不清楚，但我相信藤原君和柴田君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是一听就懂。没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权，这个计划就执行不下去。所以，换句话讲，今天你们一旦确定采用了我所提出的方案，那么明天我就会打报告给帝国银行，申请放开结汇收汇的额度，申请放开定向控管的资金通路，申请放开汇率的上浮比例…… 还有一系列在金融资本上的操作，会让中储银行在完成这项计划的同时，具备相对独立的发展空间。”
话说到这里，刘铭达主动停了下来，他要给出时间让那三个日本人自己消化。
果然，等了足足十分钟，柴田羽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刘博士，您所需要提交的申请由我来转交给帝国银行，藤原君明天就飞回京都，他会负责在帝国银行调配人手来配合您的计划。三天之内吧，只要是您合理的诉求，都会得到满足！”
果然是日本人啊！
这份认真，这种效率，确实是让刘铭达暗自赞叹。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第二点。
“所谓的资产，有两种。一种是无形资产，譬如技术、标识、股权投资等，另一种是固定资产，指的是厂房、设备等。我可以把这些资产出让给贵国，一是因为这些资产的资金投入是从贵国的这份协约之中产生，所谓饮水思源，适当的回报也是应该，二是因为…… 从这些投资所产出的利润，不应该是我们现阶段所追求的主要目标。我想要做的，是要把上海的重工业发展起来。我们这代人，吃了苦，吃了亏，这是天数，但这些苦，这些亏，总不能白吃！留给后一代人的，总还要有技术！”
“司令阁下，不瞒你讲，我心中的二十年后，中国还是中国人的中国，上海还是上海人的上海。我们同你们的关系，可能是现在的这种，也极有可能是另外一种。这是大实话，我也不怕讲，中国人要想过上好日子，必须要靠自己发展起来。”
“所以，这份方案要叫我来执行，我就会去建最大的钢厂、船厂，做最深的码头，你日本国有本事一直待得下去，那这些就是你们的助力，如果…… 万一……”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再要往下讲，岂不成了去触人家的霉头？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佛海居然帮他补了一句。
“如果有朝一日日本退守本岛，这些好处也能让两国的民众关系稍有缓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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