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大哥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遇到害怕的事？有碰到什么坏人吗？”于长把埋进被窝里一拱一拱想偷摸钻去床尾的人给捉了出来。
小孩挣扎一番，被提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只是说：“没……没有。”
跟夏夏去外面的事又不能跟大哥说，连夏夏跟他一起住的事都不能告诉大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坏人是遇到过好几回的，害怕也是很害怕过的，但骑马的大哥哥和阿诚哥哥他们都帮忙把坏人抓起来或赶走了，没走的那个也不那么坏了，所以，他现在也不怕了。
总之，夏夏会保护他的，他也会保护夏夏的。
于长自然不相信，换了个说法：“有人打你吗？有人打哑婆婆吗？”
于元本想说二哥打他，但仔细想想，其实荣仔只推了他一下，也没有真的打到他。
反正一开始就决定不说了，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于是仍旧摇摇头：“没有。”
于长有些怀疑，又莫名舒了一口气：“那有人骂你们吗？”
本来以为小孩会听到继续说没有的，结果小孩这回认认真真跟他对视：“那我们也骂回去啊。”
“呵——”于长忽地就那么笑了，心里那块阴霾终于开始消散，“不难过吗？不会不高兴吗？怎么办？”
“开始会生气的啊。可是他们是不好的人，大家都不理他们，也不喜欢他们了，还把他们抓起来打屁股，我就没有不高兴了。而且我们有好吃的，他们都没有。他们都想要我们的，可是都拿不到，气死他们。”于元歪头回忆了下被坏人欺负时候的感觉，大概表达了下自己的情绪转变。
于长从这叙述里肯定了确实不是没有影响的，但那女子算是将阿元保护得挺好，没有让小孩产生激烈的害怕或抵抗情绪。
小孩甚至都能学着自己去消解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他摸摸孩子的头，还是有些心疼：“那阿元现在觉得开心吗？大哥不在的时候也能很开心吗？”
于元不知道于长的心绪，只扑上去用手试图抚平于长眉间的那片皱纹：“大哥，这样不好看的。”
“开心吗？”于长如小孩所愿松了眉头，却坚持要个答案。
“开心啊，”于元可没有说假话，夏夏来了后他基本每天都很开心的，玩得开心，吃得开心，连学写字什么的都很开心。
不过，“大哥要是也在家里的话就更开心了。”
于长的心霎时就被于元这番毫不掩饰表达自己心情的话给填得满满的了。
那个女子的在阿元心里的地位也终于被肯定了。
他此刻没有了迟疑和惶恐，更多是坦然。
“那大哥现在就在家里了，有啥想要大哥做的吗？”
于元很想脱口而出“大哥，不要赶夏夏走了好不好”“大哥，让夏夏跟我们一块住好不好？还有白菜和黑豆它们全部一起”，可终究不敢承受那风险，只能拍拍于长的肩膀：“大哥跟师傅好好学就好了，等学好了就挣好多好多钱娶媳妇生小娃娃。”
一本正经等答案的于长哭笑不得：“这话从哪里学来的？”
于元咧开一嘴小米牙：“大家都这么说。”
于长捏一把小孩的脸：“不说那个，大哥是问你现在、明日，想大哥帮忙做点啥？”
“现在，现在我还不想睡，那大哥陪我玩纸片。明日，嗯，落雨不用去地里浇水，不能砍柴，那大哥帮我剥花生吧。还有抓青壳爬、鱼、长须公、泥翘……”于元掰着手指一样样细细数着自己和夏夏需要帮忙的事。
于是，于长发现好像这回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还要挖一个大坑，家里烂菜菜坑里都装满了，没地方扔了。”于元心有灵犀，恰好说到此处。
于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但小孩并没有停止。
“大哥，你还可以让二叔把大黑天天都借给我玩吗？”
“大黑？”于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二叔家里荣仔以前经常骑的骡子。还要车一起。”于元忐忑地看于长一眼，不知所求能不能如愿。
要是自己天天都能跟二叔借大黑，那他们出去的时候夏夏就不用总是背和挑那么重的东西了。
于长开始还以为是小孩想玩，突然也想骑骡子之类的，后来只那一个熟悉的眼神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偏还说要车一起……
骡车最大的用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方便运送东西和外出远行。
原来小孩都已经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
但是，帮阿元借骡车玩是多么离谱的一件事，稍有不慎就肯定让人发现这个院子的猫腻。
就算他知道这事很正经，但他又不在家，谁相信阿元这个几岁娃子能用骡车做什么正经事呢？
人都还没骡子高，车都没法赶呢。
他再想惯着孩子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啊。
“骡车是二叔家的，二叔自己也要用，大哥没办法让二叔天天借你玩。”
该拒绝还是得拒绝。
于元虽然事先就预料到了这事没太可能成功，但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但阿元和大哥一块努力攒钱吧，等钱够了，咱家自己买一辆车。到时候阿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成不？”
于长知道这事很难办，按他目前每月手头的进账估计只能算是哄哄孩子的。
可阿元想要一架车，他也不是不想。
所以，哪怕这事要几年才能完成，甚至原定的跟二叔家一样的厢式骡车最后会变成驴板车，他都还是愿意把这个目标定下。
“我已经有很多钱钱了，我拿给大哥去买。”说到钱，于元如今可是有底气得很。
于长每回回来都有看阿元的钱袋，自是知道小孩那里有多少钱。
除了自己最近这几回给的，剩下几乎快一半都是那女子给的。
他知道阿元不是一个随便要人家东西的人，更不会明知是钱还收人家的。
但因为不好仔细问，他至今都弄不清楚那女子是用什么借口劝说阿元收下这么多钱的。
小孩可没说那是哑婆婆放在他那的钱，而是每次都带着些骄傲和炫耀式地说那是“自己的钱”。
他一把抓住想立刻窜去翻箱子的娃，摇摇头：“现在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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