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人无罪!你们忠奸不分,枉为臣......呃——”
老秀才嘶哑着嗓子振臂高呼,可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被沿路押送的衙役狠狠击中了腹部,呕出一口鲜血,蹲坐在了人群中。
还是午时,天空就已经变得一片漆黑,闪电偶尔穿插在乌云间,暴雨如山洪倾泻,似是要洗刷汾宁这座城残余的全部病气。
如珠玉碎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爆开,他们被雨水冲的睁不开双眼,却敢提起拳头冲向官兵们......
洛池州抬起伤痕累累的手,从上至下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滴,他睁开双眼,注视着这些好不容易病愈的百姓,如蝼蚁般被官兵毫无顾忌的挥砍,血水混着雨水,铺筑了一条暗色的长河。
是来送他的吗?这条河难道就是他前往冥府的路吗?
他勾起嘴角,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刚刚还挺拔如松的脊背,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这明明是他第一次想要去做一个好官,想要以民为先,公私分明,没有去害无辜的人,他想要在汾宁重新开始的。
他抬头望向灰丫丫的天空,雨水一次又一次的模糊了他的视线,平民的尸体撞击在了关押他的牢车上,车身晃动,衙役像是没看见般还把人往这里扔。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本就锈迹斑斑的牢车侧翻了过去,人仰马翻,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他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使出最后的力气用颤抖地双手揽起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等待死亡的降临。
命运何其不公,他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卫降香死前的样子,一个济世救人、不求回报的女子,最后却会换来被自己所救过的官差亲自斩首的下场。
现在他才明白了为什么江绾只要遇到阻碍最先想到的方法就是杀人,因为在这个世道上,人若是狠得不够决绝,那就像湿了裤脚的赶路人,脱也脱不下去,跑也跑不起来。
马蹄声纷飞而至,扬起的泥土飞溅在洛池州的脸上,糊住了他的口鼻,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前的牢车门被人打开了。
“陛下有令,滁州州府张举,欺辱百姓、霸占良田、私判朝廷官吏,数县县令与他沆通一气,数罪并罚,张氏全族男流放、女为婢!”
霎时间,欢呼叫好声响彻周遭,洛池州也被人扶了起来,那人的视线移向他的双腿,神情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本官来的再快些就好了......”
滁州的雨势连绵,一直迁到了都城中。
江绾站在围栏前,望着楼下那一片在风雨中肆意绽放的月季花,鲜红如血,黯淡的天色下,难辨花瓣与叶片。
狂风撩起她的衣袍,雨水划过她的面颊,屋内的玉石壁宛若天然冰鉴,让她不敢留在屋中。
刚住进溪云台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传闻中的郭贵嫔会纵身从这繁华楼台跃下,毅然决然不带丝毫犹豫,如今她明白了,四面通风,这里不仅像鸟笼,更像一座冷宫。
金华殿外,赵弘撤走江绾身边一切侍女的消息已然传遍后宫,赵栗直直的跪在殿外雨中,希望赵弘赦免他的阿娘。
可赵弘在等,等的不是赵栗,而是另一个人。
“陛下!”李公公火急火燎的推开了殿门,跪在了殿中央。
狂风掀起殿内的烛火,晃来晃去的,让赵弘眼花缭乱,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意,放下毛笔,冷声道:“说。”
“溪云台传信,说是代国夫人在西面的看台上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李公公夸大其词道。
“陛下,老奴作为宫中老人,有必要提醒您一句,曾经的郭贵嫔就是在溪云台西面......”
“没有正事就滚出去。”赵弘眨了眨困乏的双眼,抬起头看向殿外的暴雨,他深知江绾不是一有点事就寻死觅活的人,这么做难免不是在激起他的怜悯之心。
“陛下......”
“陛下!”
李公公还想劝些什么,却突然被门外的另一名内监打断了:“陛下,温统领求见。”
“宣。”赵弘坐直了身子,他想见的人终于来了。
“陛下。”温知熠全身被淋成了落汤鸡,衣摆的水一滴滴打在大殿的地砖上,格外清晰。
“臣恳请陛下,放过张浀的家人,滁州总督枉顾王法,可臣的岳丈年事已高,也并未参与汾宁瘟疫之事,臣......”
赵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才是他印象中,温知熠该有的样子。
低垂的背脊,冻得泛白的双手,还有那憔悴中带着惶恐的面容。
“但你可知洛大人是代国夫人的弟弟,他都被那帮佞贼打断了双腿?!”赵弘猛地站起了身子,似是在为江绾宁不平一般,高声叫嚷道。
“臣知道,臣......”温知熠忽的泄了气,无力再去辩驳什么了。
“臣愿意卸去皇城禁军统领之位,以换取岳丈一家安然无虞。”
“好。”赵弘背过身去,爽快的应下。“既然你有如此真情,朕就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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