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轻声宽慰道：“虽未见到长姐，但见到了翌哥儿和福姐儿，姑母已将他们接入了寿康宫照看，父亲不必太过担忧。”
一想到一双儿女见不到母亲，薛景焕胸口阵阵发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长姐怎会如此不知轻重？”薛景焕追问道。
“……”薛莹欲言又止。
圣心难测，若皇后和龙嗣真的有所损伤，淑妃就算被打入冷宫也情有可原。可如今竟是为了一只猫……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解释。
“父亲放心，并非什么大事……”薛莹勉强宽慰。
“不是大事，何至于打入冷宫？”薛景焕痛心疾首。
薛莹也不知作何解释，想了想才开口道：“如今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后宫难免处处紧张，万一有所闪失，自是人人自危……只怕要等皇后娘娘顺利诞下皇子，长姐才能从冷宫出来了。”薛莹说着，不由又想起了陈文敬的话，一时间陷入沉思。
＊
往年入了春，京城必有大旱，今年却似雨水很多，外面不知不觉又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来。
薛太后立于隔扇前，望着殿外的雨水连成白茫茫一片。她重重咳了两声，转身见方嬷嬷自偏殿走来：“太后娘娘咳嗽未愈，怎的又在窗口吹风？”她说着，将手里的大氅披在了薛太后的身上，虽已入春，但天气依旧很冷，尤其是像这样下雨的天气。
薛太后却笑了笑：“好不了了……如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她叹了口气，看方嬷嬷上前关上隔扇，续道：“记得那一年，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她抱着陛下在钟粹宫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我才答应了抚养这孩子，当时如何能想到，襁褓中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婴孩，将来会成为大魏的一国之君……”
“太后是在埋怨陛下不念旧情，将淑妃打入了冷宫？”方嬷嬷见她神色忧悒，劝道：“皇后怀的是嫡子，陛下紧张也在情理之中，待陛下气消了，或许就会放淑妃出来。”
“话虽如此……”薛太后摇头叹息，“到底让人心寒。”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太监报唱：“陛下驾到！”
昨日薛太后为了给淑妃求情，曾去求见过宁武帝，但宁武帝却避而不见，她正为此事伤心。
“太后，陛下来了！”方嬷嬷喜出望外，“陛下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
方嬷嬷扶薛太后才至殿门，宁武帝已踏上丹陛。门外雨势正急，一股寒气随他卷入，呛得薛太后又连声咳嗽。
“母后。”宁武帝上前，未及搀扶，反倒屈膝跪下，朝太后郑重叩首。
等他抬起头，薛太后看见他脸上肃然的神色和紧蹙的眉宇时，心中苛责的话一时间已说不出口。
二人于暖阁坐定，宫女送了热茶上来，宁武帝喝了一口气，去了去身上的寒气，这才开口问道：“翌哥儿和福姐儿都睡下了？”
“都这个时辰了，早睡下了。”薛太后道，“福姐儿尚小，还不懂什么叫冷宫。倒是翌哥儿……今日薛莹进宫，他忍不住哭了一场，这会子也累了，早已睡熟了。”
她抬眸看向宁武帝，犹豫片刻方道：“淑妃的事情……若只是惊扰了皇后……陛下也不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宁武帝微微拧了拧眉心，薛太后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低头不语。
过了好片刻，才听宁武帝道：“让淑妃入冷宫暂避风头，是朕早已定下的计策。”为此他还命人暗中调换了景阳宫小厨房内的面粉，令朱承翌屡发瘾疹，将矛头引向谢太后，不料淑妃竟一再隐忍、守口如瓶，他只得借雪球之事从重发落。
“陛下何出此言？”薛太后顿时打起精神。
“朕准备对谢家动手了。”宁武帝缓缓开口，寥寥数字似有千钧之重，“待皇后诞下皇子，朕须遵祖制立储，届时一切就迟了。”
“故朕想趁此时机，让淑妃暂避冷宫，如此后宫纵有风波，也牵连不到她。”宁武帝道，“还请母后代为照看翌哥儿和福姐儿。”
薛太后闻言，先是震惊，转而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宁武帝所言俱是实情，若不早做谋划，他们将来便再无还手之力。
＊
昨晚下了一夜雨，直到四更天，薛莹才渐渐入睡，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写给韩烨的信笺仍铺在案上，反复斟酌，却并未写下几字，想到远水解不了近火，就算这事情同韩烨讲了，他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就是让他徒增烦恼而已。
更何况……如今他们两人，可以算是毫无瓜葛了。
一想到这些，薛莹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把那信纸揉成了团，扔在地上。
“姑娘怎的不穿鞋？地上凉！”徐妈妈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薛莹这才察觉自己未穿鞋履，连外袍也没有披，忙抱臂小跑回床边，钻入被中。
“父亲母亲今日可好些了？”她裹紧被子问道。
“老爷心情好些了，夫人仍有些神不守舍。”叶氏毕竟是商贾之女，未经过这般风浪，依旧忧心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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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后，陈文敬并没有去值房，今日原是为皇长子朱承翌授课的日子，但淑妃被废之后，陛下连皇长子的课业也一并叫停了，惹得几位授业恩师惶惶不安。
尤其今日御史台骤起发难，直指陛下纵容外戚、祸乱朝纲，致使淑妃蒙冤、皇子失教，宁武帝震怒，早早罢了朝。
马车刚至陈府门口，他正要下车，却见养济院的福伯蹲在门前。
一见陈文敬下车，老人急急迎了上来：“陈大人，养济院几个孩子病得厉害，老夫实在无钱请大夫，还请陈大人去瞧一瞧。”
最近忙于政务，自从元宵后，倒确实有些时日没有去养济院了。
“取我的药箱来。”陈文敬一边吩咐小厮，一边携着福伯一起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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