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着小孩的腰把他放进澡盆里，淋了水，他全身湿漉漉的，半长不短的头发贴着面颊。
他忽然打了个喷嚏，肩膀轻颤，身上的水珠也四处乱甩。
小孩一直仰脸看着宣菱，黑白分明的眼眸有几分像紫狼。
其实他生得很好，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凸起的眉骨上覆盖着如炭浓眉，睫毛纤长浓密。
宣菱用布单裹着抱起小孩，心里难得生出了站在岔路口不知所措的感想。
教养一个孩子和养一只宠物是完全不同的。不仅要饲养他的身体，还要令他心智成熟，融入社会为人。
小孩面对宣菱，有些怯生生的，却还忍不住凑近，低头嗅嗅宣菱身上清淡的气味，两只小手一前一后轻轻按压她的胳膊，像是在踩奶。
“罢了，就养你几天，至少等你会说人话再放你走吧。”
……
如何驯化一只小狼？只需要给它遮风避雨的巢穴，足以饱腹的肉食、偶尔温情的抚摸。
但如何教养一个小孩？
宣菱的分寸拿捏得十分艰难，既要令他听懂人言，又不能让他的思维被自己同化。
他要当人，又要当个没那么聪明的蛮荒人。
宣菱无奈使用搜魂术，将过往原始人类共有的流传下来的记忆和潜意识送入他脑内。
小孩起初挣扎抗拒，身子紧紧蜷缩在一起满地打滚，他的嘴里溢出的时而是人言，时而是兽语。
宣菱拍了拍他的脊背，温声道：“其实做人也没有什么好的……人也有人的烦忧。”
“但你既然生而为人，就不同于走兽了。”
宣菱心中产生一抹钝痛，像是并不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割开她内心柔软的部分。
他在宣菱面前常常表现得乖巧无害，但兽性始终在他脑中占据上风。
“你在做什么？”
他猛然回头，撕咬鸟尸的动作一滞，在黑夜阴翳的角落里，闪烁着一对锐利如流星的眼眸，满是血污的脸颊上沾上了两三片肮脏的羽毛。
他伸舌舔去嘴角鲜血，似乎还在回味。
宣菱缓缓走近，平静地为他拈去乱羽，用指腹在灰尘和血渍上轻轻刮擦。
他还不能讲出流利的人话，一字一顿道：“饿，吃……”
他的嗓音沙哑，更像是野兽的低吼。
宣菱把残破的鸟儿推到一边，眼中情绪浮沉。“不能，不能吃生的——只有兽才会茹毛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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