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惊讶地看向贾惜春，“四妹妹观察得挺细致，我都不知道呢。”
贾探春道，“好端端的，四妹妹怎么在意起这个来了。”
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个隔房的堂妹妹却知道，太太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怪自己不细心？
也不知道宝二哥清不清楚，若是他也清楚，倒显得自己无心无情，孝顺在表面，以后在二太太面前又得加倍小心、讨好她了。
贾惜春撇撇嘴，“无聊时观察了一下，以后我也要当姑子的，总得先了解一下。”
王熙凤笑道，“你才多大的人儿，竟然说起这些来了，可是跟宝玉学的？袭人说他最近在看佛经。”
贾惜春没说话。心道，宝二哥那是想出家吗？他分明是不想看四书五经，又看了其他无数杂书，看佛经玩呢，就他那一阵一阵心血来潮乱倒腾的性子，能坚持多久？
家里有一个贾敬当道士，宝玉又看起佛经来，现在惜春也开始说这个，王熙凤心觉不吉利，于是把话题岔开了。
季晴文不好追问，只能私下再去问惜春。
“那是我去给二太太请安，碰巧她拉肚子，情急之下撒手放在桌上，我才看到的。但那时我年纪小，记不得那许多字，只是后来再看到她的念珠才想起，倒是叫晴雯姐姐白跑一趟了。”
季晴文一脸诚恳，“哪里是白跑？终归是知道些东西了。你知道的，二太太与我们姐妹有些误会，我若问得多了，怕她更烦，叨扰了四妹妹，麻烦你了。”
“不用讲这些虚的，”贾惜春道，“都是为着林姐姐身子好，可惜我没用，帮不上你们的忙。”
季晴文笑道，“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多谢四妹妹。我和小桃最近又在研究新的甜点，有空你常去我们那里玩。”
然而，这个约定暂时不能行。
因为，贾敬死了。
家里有爵位的男人们和有诰命在身的女人们都送康太妃入先陵了，家里年长、会理事的只有李纨和王熙凤。
王熙凤一边叫人送信给贾珍他们，一边打发人将玄真观所有道士都锁了起来，请了太医去看到底是何病。
结论是说金丹吞多了：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得紫绛皱裂。
王熙凤要去东府做道场，安排各事，又担心肚子里孩子受冲撞，正巧尤氏的继母带着两个女儿来耍，便住了下来。
由她做主，平儿协理，王熙凤在后堂坐镇。
秦可卿才死不久，府里下人倒也算有经验，虽有些微不周到，但也算有条不紊，没有太乱。
荣府这边，则让李纨打理。
李纨一脸拒绝，“我一个寡妇人家，又没管过家，哪好接手这些？那些婆子丫鬟都不听我的，我既使唤不动她们，又何必强出头惹人烦？”
王熙凤简直要被气死。
有那占便宜的事，李纨可从来没有拒绝过，什么好处都要拿到手，否则，便耷拉着一张脸，一点笑意都没有。
要她出力了，张口寡妇、闭口没经过事，反正就是不张手。
“大嫂子就这话可就太不负责任了，我如今挺着肚子，还要去东府操持，难道就容易？家里男人们都不在，连贾珩贾菱他们都有事，外头都只能暂托给二等管事，你若不管家里，这一堆子事，让谁去理？”
“家里这么多人，总有能人出挑的，我不会。”李纨绷着脸别过身，万事不想管的架势，气得王熙凤想骂人。
但李纨是长嫂，她又骂不得，气得肚子有些涨，一时脸色微变，吓得平儿赶紧扶她坐好，又劝李纨，“大奶奶在家里也是管过事的，府里规矩都是定好的，只要分发对牌发银子就是，事儿极简单，也不过三五的时间，看在二/奶奶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大奶奶就辛苦几日吧。若家里真有什么差池，老太太回来也是不依的。”
王熙凤斜睨了李纨一眼，吸了口气，“老太太向来关心你们母子，可大嫂子若真想当个闲居散人，让府里出了事，想来以后也不会也这轻省日子过了，你可想好了。”
李纨想了想，是个这理儿，可刚才拒绝得太刚，这会儿又不好开口，抿着嘴不说话。
平儿见状，笑着拉李纨坐下，“我们奶奶也知道，大奶奶不是那等狠心的，刚才情急，话说得没了轻重，大奶奶不要放在心上。眼下齐心协力将府里的事儿办好是正经，等二/奶奶生了孩子，做了月子，再让她置办酒席给您道谢也不迟。”
李纨深深看了平儿一眼，“我不看她的面子，我给你面子。只是我到底寡妇人家，底下多有不服，你让几个小姑子与我一起吧。”
王熙凤道，“二妹妹是个木头，四妹妹年纪小性子怪，也就三妹妹还行，大嫂子若觉得她行，我便让她与你一起管家。”
李纨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看两个林妹妹的院子井井有条，让晴雯那丫头一起吧。”
王熙凤摇头，“她不会想掺和咱家的事，况且她出身府里，那些个婆子、管事媳妇子，只怕都不会服气，再跟她吵起来，惊了林妹妹身子，老太太知晓了，又会生气。”
李纨想让季晴文唱白脸震慑众人，自己拣好的，见王熙凤连口都不开就拒绝，脸色有些不好看。
平儿道，“晴雯是客居咱们府里的表小姐，且不是林姑爷亲女，只是义女，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大奶奶便辛苦些日子吧，老太太回来了，只有好言没有坏语的。”
又劝了几句，李纨这才接了荣府里的事。
可她到底没有管过荣府，也不那么尽心，稍微有些乱，免不得王熙凤回来再提着精神，拣要紧的事儿核对一番，再细心教导贾探春几句，让她更快上手。
明远帝知道贾府没得用的主子理事，贾敬的灵堂也有些冷清，心中恶气微微散了几分。
“朕真是没想到，当初母妃出事，贾府竟也在暗中掺了一脚。”
贾敬竟然买通了皇帝生母的宫人，为康太妃下那慢性药提供方便之路，真是可恶。
没人敢回皇帝的话，赵至淳也不敢。
贾府是开国勋臣，除了国公府的匾，还有太祖所赐‘忠勇之家’的牌匾和免死金牌，这也是轻易动不得的原因。
还有甄家也是，太祖起兵之时，他们大把银子往里投，得了‘仁义世家’的牌匾，又每代都有女子进宫，有那得圣宠的，便又得各色赏赐和嘉奖，等闲罪名不能伤筋动骨。
所以才只能累积罪状、一举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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