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很有眼力见的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一干人默默地退出了三皇子的房间。
萨仁有些不放心，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被鬼影扯着胳膊出了房门。
眼见房门“吱呀”一声关上，皇后这才收起眼泪，正色对沈修谦说道：“谦儿！你可是在怪母后？”
沈修谦知道，皇后以为自己是因为“喜雪宴”上反对他求娶南平公主，而故意装病。
他蜷起指节抵住苍白的唇，几声闷咳自胸腔震出，震得肩头微微发颤。
鎏金狻猊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腾，将他刻意垂落的睫羽染上湿润雾气：“母后多虑了，儿臣昨夜于九曲回廊赏夜景，一时贪看星河倾落、玉轮西沉，忘了时辰，倒教寒气侵润了肌骨。
寅时三刻太医院已来请过脉，说是肺窍稍染微恙，按方调养几日便可大安。”
“当真？”皇后半信半疑。
“当真！”沈修谦斩钉截铁。他又不傻，如果承认皇后的说法，那她终究还是会怪罪到小羽头上，他追妻之路本就艰难，总不能自己再给自己设下一块绊脚石。
皇后点点头，做母亲的信任自己的孩子是一种本能，既然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好！既如此～”皇后的下巴朝门外抬了抬，“刚才那是谁家的姑娘？”
“她不过是外出游历时结识的一位朋友的妹妹，到平阳城游玩借住几日。”沈修谦语气平淡地回答她。
皇后满含深意地笑道：“依母后看，这姑娘对你倒是很上心。”
“母后，儿臣只是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绝无其他心思。”
他伸手端起床边案桌上未喝完的药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盏上凸起的缠枝莲纹，借着抬手饮药的姿势将面容隐在氤氲热气之后。
皇后见他如此，也不好强逼，生怕逼出个好歹，如今她依仗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她叹了口气说道：“母后近几日听闻贤贵妃喜雪宴上未能如愿，便又将主意打到骠骑大将军的嫡女身上，大有替二皇子议亲娶妃的意思。
儿啊！你可知北境十三州的玄铁虎符，此刻正悬在骠骑将军的犀甲蹀躞上叮当碰撞呢。一旦两家联姻成功，怕是连太庙前的石狻猊都要换个方位供奉了！
母后左思右想，镇远侯家的嫡长女如今年方二八，正是议亲的年纪，不若～”
“母后！”沈修谦打断皇后的话，“贤贵妃糊涂，您可不能也跟着糊涂了！
“如今父皇春秋鼎盛，断不可做落下口实之事，皇城司的鸱吻卫最擅从梅瓶冰纹里窥探天机。一旦有人参他一个勾结朝臣、结党营私，惊了太液池的蛟龙，您觉得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皇后听了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想的还是浅薄了一些。她怔忡地望着鎏金博山炉里升起的篆烟，恍惚看见当年襁褓中粉团似的婴孩，此刻正在沉香雾霭中蜕成修竹之姿。羊脂玉佩上蟠螭纹的阴刻线里，不知何时已积满朝堂风雨淬炼出的暗芒。
皇后站起身来：“既如此，母后也不多说什么了，年夜宫宴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安排，母后这便回宫去了。”
她转身离开的瞬间，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酸。
众人还等在门口，皇后径直朝萨仁走去，来到她面前将自己手腕上一只凝翠欲滴的手镯褪了下来，套在了萨仁手腕之上。
萨仁慌乱之下刚要开口推辞，皇后反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好照顾三皇子，哀家定会如你所愿。”
萨仁听了，怔忡在原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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