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霁正在记录会议纪要的钢笔尖顿住,墨水在"致歉"二字上洇开黑点。她抬头看向周淮民,那人侧脸被阳光镀了层金边,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阴影,仿佛藏着无数算盘珠子。
"但担当不能代替规矩。"周淮民话锋一转,从公文包抽出一沓单据,"这是三车间上个月报废的轴承记录。六叔,您坚持要走的沪东货,报废率是湘南厂的八倍。"
杨德柱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早就在等今天——从周淮民换掉他安插的仓库保管员开始,这场较量就注定要见血。
"老杨啊……"杨厂长揉着眉心,指节敲了敲报纸上的"工作失误"四个字。全厂都知道沪东轴承是六叔表弟的厂子,但谁也没捅破过这层窗户纸。
"周科长的意思是……"销售科马科长突然插话,"采购科要追责销售科?那去年纺织厂那批瑕疵钢丝……"
"马科长!"周淮民猛地起身,椅子腿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那批钢丝是你们销售科签的字,采购科只负责按单提货。"他甩出盖着大红公章的提货单,马科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苏雨霁的钢笔尖在纸上游走,忽然发现周淮民在"提"字上重重画了个圈。她想起上周在档案室,周淮民翻遍十年间的提货单存根,指尖在"提货人"签名处反复摩挲。原来那时他就在织网了。
"够了!"杨厂长拍案而起,烟灰缸震得跳起来,"采购科和销售科都是厂里的左膀右臂,争什么鸟气!"他转向周淮民,"小周,你要的公开道歉有了,但原料采购不能停摆。沪东的订单……"
"我接。"周淮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接过话头,"但我要带人去沪东厂监督生产。"
杨德柱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砂砾摩擦的狠劲:"周科长真是初生牛犊,知道沪东厂的门卫是干什么吃的?那是退伍军人组成的……"
"所以我需要厂里开介绍信。"周淮民从公文包底层抽出盖着市经委大印的文件,"正好,市里的质量抽查小组后天去沪东,我搭个顺风车。"
"马科长慎言。"周淮民挡住他的酒杯,玻璃碰出清脆的响,"采购科是厂里的采购科,不是哪个人的。"
苏雨霁坐在角落涮羊肉,余光看见六叔举着酒杯朝这边来,手指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周淮民的膝盖。周淮民抬头时,正撞上六叔似笑非笑的眼神。
"周科长。"六叔的酒杯在周淮民杯沿轻轻一磕,"听说你懂古董?"
周淮民心头一跳。六叔这派头,像极了上辈子在潘家园遇见的钓鱼老手。果然,六叔从皮包里掏出个油纸包:"老家收来的物件,说是前清的鼻烟壶,周科长给掌掌眼?"
苏雨霁的筷子顿在半空。那油纸包刚打开条缝,她就闻到股熟悉的沉香味。周淮民接过鼻烟壶的瞬间,手指在她膝盖上轻轻敲了三下——摩斯密码的"注意"。
"光绪官窑的料器鼻烟壶?"周淮民对着灯光端详,壶身绘着缠枝莲纹,壶底"储秀宫制"的篆书清晰可辨,"六叔,这物件您从哪儿得的?"
"老家拆老宅子翻出来的。"六叔眯着眼睛看他,"周科长给个实在价?"
"周淮民!"王主任把报纸拍在桌上,头条正是六叔的道歉信,"采购科科长逼老同志公开道歉?你们厂还想不想评先进了?"
周淮民扫过报纸,忽然发现道歉信右下角有行小字:本文系作者个人观点,与本报立场无关。他心头雪亮——六叔这是把道歉信写成投名状了!
"王主任,这中间有误会……"
"什么误会?全厂职工都在看笑话!"王主任指着周淮民的鼻子,"杨厂长,这就是你们培养的年轻干部?"
杨厂长擦着冷汗刚要解释,周淮民突然抓起桌上的鼻烟壶:"王主任,您见过储秀宫制的鼻烟壶用沉香木底座吗?"
王主任愣住:"什么沉香木?"
"这是六叔刚收的宝贝。"周淮民两指一搓,壶底的"储秀宫制"印章应声而落,"您瞧这做旧痕迹,还有这沉香木泡油的工艺——六叔,您表弟的沪东厂改行做文物仿制了?"
六叔的脸瞬间涨成绛紫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采购科长居然懂文物鉴识!
"小周,这到底是……"杨厂长彻底糊涂了。
"六叔给我下套呢。"周淮民晃了晃鼻烟壶,"先登报道歉博同情,再拿赝品当礼炮——他这是想让我背个'逼宫老同志'的罪名,再坐实'收受贿赂'的实锤。"
雅间里死一般寂静。苏雨霁突然起身,从挎包里掏出放大镜:"王主任,您看这个缠枝莲纹的笔法。"她将鼻烟壶对准灯光,"正宗的乾隆朝珐琅彩,怎么可能出现在光绪年的料器上?"
王主任接过放大镜,越看冷汗越重。他当然认得苏雨霁——首都图书馆古籍修复组的专家,上个月刚拒绝过他们经委的特聘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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