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坐在辕车上,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裙,最里层是白色的雪绸单衣,中间是柔粉色的纱织裙子,外罩鸾青色的绸棉大袖袍子,再裹着一件锦色斗篷,镶着一圈浅灰狐绒,连脚下的鞋袜亦是同色系。
这身衣裳不比林舒在林家所穿差,甚至还要好许多。便是外裳所用的衣料,她瞧着像是宫廷专用的织品,往来都是公候伯府出身的金枝玉叶,又或是祖母这般年纪命妇才穿得上。
林舒费解。
以她现在的身份,穿这样的衣裳,便更无资格。
不止,早上云胡还叫了个小女官过来,亲自为她梳妆了一番。头上两支步摇,如有千金之重。
林舒抿唇坐在豪华的青呢辕车上,只觉得惴惴不安,藏在大袖中的小手紧紧攥住。仿佛这样才能将不安压下去。
沈华亭坐在马上,衣服的颜色与她的甚为搭配。甚至他也披了一件锦色的大氅。
外人打眼一看,恐怕都要误会点什么。
误会?
辕车在正街上停下来,车外传来了鼎沸的人声。这些声音里不乏‘御史大夫林家这’几个字,不断地飘入了林舒的耳朵里。
林舒收起心神,掀开一角厚厚的垂帘,着急地朝外看去。
林秋航与长子林潜还有次子林琢穿着一身白色的薄棉囚服。背上透着未干的血迹,手脚戴着枷锁,由官差押解着走在正街上,出发前往流配地海南。
围观驻足的百姓占据了街道的两旁,对着林家父子指指点点,议论什么的都有。
“看看,名声再清正的官儿,背地里还不是一样是贪官污吏?这林秋航可真不是好东西。否则怎会让朝廷抄了家,发配海南那么远的地方去!”
“御史大夫是什么人,是监察百官的人,说是这林秋航收受了百官的贿赂,这不是自家人查自家人,蛇鼠一窝吗,应当罪加一等!”
“如此可恶,皇上怎么不砍了他头?”
一些尖锐的骂声,听在林舒的耳里格外的刺耳。
她没想过在这群百姓中,会有如此难听的骂声出现。——林家在上京几代为官,从不做那高不可攀的簪缨名门,林家的女眷在坊间亦多有善行。是以,林家的名声甚好,上京百姓多有熟悉林家的,怎么也不该是这样?
她仔细地朝人群中打量了几眼,发现人群中混迹着一些熟悉的面孔,正是那些人在煽动民意,有意对父亲泼脏水,误导对林家不熟悉的老百姓。
过去杨嵩进进出出,身边常会跟随一群家奴,她认得几个面孔,正是他们。
“原来这个林秋航干了这么多坏事?简直是可恶!就是有这种贪官污吏,才败坏了上京,败坏了我朝的风气!”
“真该死!”
民意煽动了起来。
那几个家奴勾起阴险得意的嘴角。开始有人捏着雪球,朝林家父子扔过去。
“打他们!”
“打贪官!”
“对——打贪官!”那几个家奴混在人群当中,撺掇着大家动手,他们出手更是又重又狠。
林舒见父亲与哥哥们被打得头破血流,那群押解的官差们敷衍地呵斥人群,并无出手制止的意思。
她放下垂帘,收回视线,如何还能在车上坐得住。
沈华亭抬着眼皮看着正街上正在发生的乱象,他赶马来到车前,朝弯身走出来的林舒递去了一只手。
“车辕高,当心。”
林舒听着他淡漠寒凉的声音,看了一眼伸来的手,没去细想他这番举动,只是伸出自己的手,微微地搭了一下。
她满心都是父兄受辱的画面,却不知,自己从青呢辕车上走出来一幕,步摇丁玲作响,寒风将衣裳吹拂,衬着上京落雪后的长街,好一副‘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的绝美画卷,引无数人望来。
很快,她也置身在了喧哗中。
“太傅身边的女子,不是林家的三姑娘林舒吗?”
“确实是林家的三姑娘,上京长得如此貌美的贵女可不多。她与母亲上山进香时我曾见过一两回面。要说起林家的女子长相真是个个塞仙子。”
“这就奇怪了,她不是应当跟家人一起充为官奴,发配到内务府吗?怎会与沈华亭在一起?”
“这姓沈的也不是一个好东西!林家便是他带人抄的家。林家三姑娘居然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父兄受难,家人遭罪,而她居然为了这身荣华富贵委身于仇人、委身一个奸佞,简直是不知廉耻!”
沸沸扬扬的声音,带着严苛的指摘,悉数飘入林舒耳中。
“刚才说林大人的话,我是不信的,林家家风一向为人称道。可没想到林大人居然养出这等不孝不义的女儿?她居然还有脸来送行,打扮得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与那沈华亭勾勾搭搭,摆明是要来气死她的父亲。”
林舒知道,这一拨是对父兄与林家心存惋惜的百姓。然而,在他们眼里,她却成了不孝不义之女。
要说是谁错了?
林舒却不知怪谁。
这是她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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