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有好多人熬不下去，想回乡看亲人，但乡里的户籍上，我们又是在职军士，若长久回去就是逃兵，罪责极重，将军治下的户籍管理很严，根本没有空子钻，好多人偷偷回乡之后，没待多久就被认识的人举报上去领赏。
弟兄们没有办法，只能谎称是假期，最终又回到这里，好在弟兄们的家人都分得土地，生活过得不错，待到日子长了，我们也就苦习惯了，但弟兄们或是从青春少年变成满脸胡渣的汉子，或是从青壮变成老人，早就该还乡了啊！
弟兄们守在这千里无人烟的地方，什么都不是，有家不能回，有苦没处说，军队没有编制，便彷如孤魂野鬼般终日游荡，看不到什么希望，也看不到前路，看不到活着的意义，恳请将……将军做主，为弟兄们谋……谋条生路！”
“怎么会……”
王旭惊得呆住。
“怎么会没有编制？”
“主公！”
心里发酸的徐盛禁不住插话。
“军中几度更改建制，各将的部曲早就裁撤整编，他们恐怕是多年前整编时遗落的，那时候征战连年，事务繁琐，人手不足，或许就疏忽了……这么多年来，军队先后经过数次大规模整编，当初的部曲分划已经不存在，这种边关守军的数量不大，偶然被遗落很正常。”
“唉！”
王旭觉得无颜面对众将士，过了好久才惭愧地看向老兵。
“你们为何不以流民的身份入户其它地方？”
“徐司马不准！”
老兵悠悠叹口气。
“徐司马说将军府早晚会整理名籍，若从我们家乡的籍贯里发现我们的从军记录而又找不到对应的人，便涉嫌欺诈军功，恶意侵吞土地和财产，是时不只我们，甚至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本是杀头的大罪，而且他坚信王将军定然会想起我们。”
“你们的徐司马在哪里？”
王旭眉头紧皱。
他很清楚徐司马是骗人的，既然没有了编制记录，便等同于在战乱中死亡，这种失去军籍记录的情况下，徐司马完全可以带着将士们用新的身份生活，甚至举众投降交州，那样根本就没法了解什么，更不可能牵连到亲人，顶多就是这些人不能再回乡。
“死了！”
老兵痛苦地摇摇头。
“当初徐司马去襄阳兵曹的时候被乱棍打出，他年龄已大，虽然医治好，但留下暗疾，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转而令鄙人暂代司马职务，临死前还嘱托属下要熬住，竭力安抚好弟兄，若不坚持，我们早年的浴血奋战和多年的坚守都将毁于一旦，他还说，待将军平定交州或天下安定时，必然整顿荆南通往交州的道路，那时就是我们的出头之日。”
老兵颤抖着抬手抹掉眼角残存的泪花。
“楚王！其实……其实弟兄们早就知道徐司马是骗人的，但大家都视他为亲人，心里爱戴他……他是忠义的人，宁死也尽忠职守，我们又如何能背弃，而且楚王待我们的家人不薄，带着我们在乱世里打下一片净土，弟兄们愿意尽忠，也坚信早晚有一天，楚王……楚王必然为我们正名！”
王旭真是羞愧至极，逃离此地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但他还是稳稳地站着。
“你们的徐司马就没找过郡府官员么，郡府官员来查看之后，理当会上报才对。”
“当然找过，徐司马在世的时候，先是寻找过去的军中好友，但他们几乎都战死，残存的人也找不到，想求见几位将军又没门路，本想效仿士人去拜访，但徐司马不识字，又不善言辞，无法说服仆从禀报，此后，他寻到兵曹却被乱棒打出，他与随行弟兄不堪受辱，最终便放弃了。”
老兵重重叹口气，满脸尽是无奈。
“至于郡府官员，他们反怀疑我们是山贼，好在我们有当年的调令，他们摸不准实情才没有对我们动手，但也仅是把我们放了，没有多管，自此就再也没人敢到郡府上报，担心反被诬陷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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