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智者之所以是智者,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私欲,而是他们看得更远,把私欲和公理的关系看得更透彻,且处理得更为妥当。
或许在很多荆州百姓看来,困守湖阳的荆州之主就此死亡,荆州高层文武便有谋夺权利的机会,理当会有人想趁机做荆州之主。
事实上荆州之主的位置没那么好坐,荆州高层文武,或者说如今的高层文武,除去王旭的死忠,便都是智者,品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方面是他们的智慧。
这些人都非常清楚,此时此刻谋取权利或许容易,能获得短暂的收获,但其后带来的影响将非常可怕,如今的荆州是依靠王旭的信仰追求、个人魅力、行事手腕、名望能力等诸多综合因素凝聚,并搭建起赖以在乱世立足的规则和秩序。
王旭的死亡意味着这套规则和秩序完了,他指引的前路完了,而接下来就必定是动乱。
谁都想搭建新规则,谁都不会服谁,谁也压不住谁,谁都想当最大那个,而且掌权者死得最快。
人性的善如果失去法度、规则和道德的约束与支持,必然会迅速崩溃,释放出人性的恶,裹挟所有人走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怪圈,然后就是无止境地杀戮和争斗,直到新的英雄人物或团体来改变,如果没有,便是族群的灭绝。
王旭早年同样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直到何进和宦官搞乱洛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他幸运的是拥有后世知识,促使他最初组建的班底几乎都是闻名历史的智者。
当他在湖阳陷入绝境的消息传到各方,荆州的掌权文武们或是出于情义、或是出于忠诚、或是出于远见,脑子里的首个反应就是——荆州之主绝对不能死。
豫章太守赖恭得到消息时,急得差点当场晕厥,有人劝说他趁机脱离荆州自立,赖恭反手就是一巴掌,瞪起眼睛怒斥。
“你想谋害我!来人!把这狼子野心的人揪出去查问!”
结果赖恭很快发现这人真是图谋不轨,其心里打的主意是:赖恭脱离荆州便失去依靠,此时只需设法把赖恭杀掉,便能窃取豫章的权利,然后借此转投别的势力,从而谋取高位。
短短的小插曲令赖恭更加坚定营救王旭的想法,他迅速把豫章事务交托给品德高尚的佐官,并留下三千兵马镇守,自己则亲率七千人火速北上救援。
相同或类似的事情几乎在荆州各郡同时发生。
乱局总会导致人心思变,智者则会竭力阻止它发生,因为他们看得更远。
时任长沙太守刘阖留下两千兵马驻守,率兵八千北上。
时任桂阳太守蒋琬留下一千兵马驻守,率兵四千北上。
时任武陵太守刘度留下一千兵马驻守,率兵四千北上。
时任零陵太守庞季留下一千兵马驻守,率兵四千北上。
时任江夏太守董和留下一千兵马驻守,率兵四千北上。
救出主公!
他不能死!
荆州不能乱!
我们需要他指引前路!
这是荆州掌权者们的共识。
远在扬州的某处府邸庭院,一位青年谋士听到属下汇报的荆州战况,瞬间便握紧拳头,睿智的眼睛也泛起浓浓焦虑,不由自主地看向西北方的天空,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就是失踪许久的郭嘉。
汉中郡上庸城外,沮授和周智突然率领五千青龙骑士失踪。
荆州有两条通往益州的路,一条是沿长江进江州,一条是沿上庸通益州北部的东川汉中,周智和沮授率领的这支兵马原本是疑兵,后来则用于监视益州汉中的动向。
如果汉中张鲁在荆州军攻打江州时进兵襄阳,这支部曲就要为留守襄阳和章陵的兵马争取布防的时间,但哪想计划没能赶上变化。
这场战役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想象,没人想到张鲁的两万精兵会联合曹操和刘表出现在湖阳,其行军路线显然是避开了上庸,转而从西城县去往刘表的南阳,然后走钖县南下,经南郡武当县绕袭到湖阳的唐子山道,并配合曹刘联军给予荆州军带来沉重打击。
如今这五千青龙骑士已经完全失去作用,周智和沮授自然只能自行应变。
“驾!驾!驾!”
襄阳通往蔡阳县的官道上,数十精骑正不要命地狂奔。
“周将军!周将军!快看!快看东北边!”
一员骑士发出惊喜的呼喊。
“嗯?”
策马狂奔的周智抬眼遥望,隐约看到远处烟尘漫天,神色瞬间流露喜意。
“总算赶上了!快!兄弟们加快马速!”
前方的烟尘来自典韦率领的万余近卫铁骑。
早前第一次江州战役时,荆州主力先行撤退驰援章陵,这支兵马则跟随王旭夺取江州,此后也是最后撤离,而当时与他们同行的荆州大将和王旭急着赶赴章陵,便先后脱离这支部曲,通过快马换乘来加快速度,仅留下典韦率领他们慢慢北进。
荆州仅有的两支主力骑兵,青龙骑士和近卫铁骑由于没有参加章陵战役,如今都得以保全,其中五千青龙骑士在周智和沮授手中,五千青龙骑士留驻江州,万余近卫铁骑则在典韦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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