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沉声追问。
“目前我们只知道这支消失的曹军在昨夜夺取复阳，而他们如今在什么位置根本就不清楚，此刻我们分支兵马出去漫山遍野地找他们么？如果他们改变策略，采取围点打援，埋伏起来把我们逐一击破又怎么办？”
陈登思量着道：“莫不然就以不变应万变，我们不把兵力全部投入战斗，始终留下足够多的后备兵马，待这支不明行踪的曹军部曲出现，立刻主动拦击，哪怕最后会小败于曹刘联军，也不至于惨败。”
“不！不能这么做！”
王旭摇头否决。
“曹操从来就不会在战场留余地，此战他做足准备，如果真是按我们推断出来的这个策略行动，他就必然会把常规应对策略都考虑其中，不然岂不是白费心机……若我们不撤，结果很可能全军覆没。”
“那该如何是好？”
陈登有些急了。
“主公！曹操布署在先，我们处处被动，着实难以准确识破他的谋划，但不论如何，必须赶快做决断，不然就真的毫无逆转机会！”
策马伫立的王旭没有急着做决定，反而闭上了眼睛，暗暗在心里重新梳理自己掌握的情报。
微风轻轻掀起他两鬓的几缕白丝，令尚且年轻的他有了不该有的成熟与疲惫。
“西南！我们往西南撤！”
“西南？”
陈登愕然。
稍远处的徐淑亦是失声惊呼。
“为什么是西南？”
“对！就是西南！”
王旭深吸口气。
“目前我们的位置是在襄乡北方七八十里，西南方二三十里就是湖阳县城，而复阳县城的位置在东南，攻破复阳的曹军想夺取襄乡也好，想伏击我们这支主力也好，必然是从东南方出现。
此刻的形势令我们很被动，怎么做都是错，不如直接退到湖阳县城，不争一时得失，保全主力，先破掉此局，化解曹军布署在先的优势，然后才回头跟他决战。”
陈登思虑片刻，似乎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唯有轻轻点头。
“此举断臂求生，倒也极具魄力，确实是破局的好办法。”
“传令……”
撤退命令很快下达，尖锐的金铁声随之响彻战场。
…………
曹刘联军后方。
伫立在战车上的曹操抚着胡须大笑不止，显得尤为畅快，遥望着漫山遍野的荆州军朝西南方有序撤离，他甚至兴奋到来回踱步，当着众多文武大声赞扬。
“子阳果真是英雄！你们都看看，你们都好好看看我这个故交好友，他情报不足，他布署在后，但他仍旧识破我的谋划，而且仅用了这么短的时辰，这是何等快捷的应变，何等足智多谋，何等的魄力！
你们早前反对我在准备征伐徐州的时候来荆州，现在你们可是能看得明白……此等雄才岂是陶谦等辈能相提并论，他是我的知己，亦是我最忌惮的叛逆！
若是他今日不撤，便陷入十面埋伏，死路一条，若是他往西南方撤，便是大败，唯有往襄乡撤，方是小败，但他不敢往襄乡撤，因为他足智多谋，他想到我会在沿途设伏，而我断定他能想到这点，因此反其道而行，今后几年，他将再也无力全取益州。”
曹军文武彼此对望片刻，无不是心悦诚服地抱拳行礼。
“主公英明！”
…………
荆州军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了战场，魏延、张辽、赵云各自率部断后，竭力为大军的撤离争取时间和空间，而曹刘联军则一改多日的低迷，持续发起进击，死死咬住荆州军后部不放。
不久。
荆州军的前部兵马顺利抵达湖阳县城东北方七里的唐子山道。
王旭在徐晃等将的护卫下刚进入山道，便觉得心跳加速，莫名其妙地升起不安，他警惕地观望四周，发现这里地势险峻，两侧山坡稍显陡峭，全然是兵家凶地。
“文雅！”
“嗯？”
徐淑转头看向并骑前行的王旭，俏脸微露迷惑。
“什么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哪有什么预感，你就是压力太大，不用多想，等撤到湖阳县城就好了。”
王旭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种不安，闷了片刻，终是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但愿吧！”
沉默的行军氛围令王旭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浓郁，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感受，唯有当初时常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才经常产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不对！不对！”
王旭试图勒停战马，哪想马缰都还没有拉直，山道两旁的高坡就传来一声震天鼓响，紧随而来的粗豪笑声更是令人心中发颤。
“将军！于禁已恭候多时！”
霎时间。
两侧山岭冒出无数张弓搭箭的曹军士卒，那密密麻麻的利箭泛起慑人寒光，直令人头皮发麻。
“于禁？”
死亡逼近的感觉就是脑袋嗡一声炸响，然后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曹军的箭雨已是倾盆而下，滚石檑木也犹如排山倒海般从两侧山坡滚落。
惨叫声瞬间响彻山道，强如荆州将士仍然是乱成一锅粥。
“快！保护主公！”
“保护主公！”
“不要乱！不要乱！”
“寻找巨石和灌木隐蔽！赶快隐蔽！”
“……”
杂乱的吼声令人根本分不清说话的人是谁，王旭无可奈何，唯有拔出干将宝剑快速拨打偶尔临身的箭矢，同时竭力寻找地方躲避。
“主公！主母！快！快！”
“这边！这边！”
“……”
徐晃和徐盛等将匆忙赶来护住王旭、徐淑和赵雨，协助他们躲到乱石后边。
此时的场面混乱至极，遭到沉重打击的荆州将士犹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伤亡数量也急剧攀升。
急怒交加的王旭眼睁睁看着将士们惨死却毫无办法，冰冷的现实从不依照任何人的想法而改变。
一列列！一排排！
前一刻尚且活生生的人命，眨眼间就再也不能动弹！
王旭也好，徐淑也好，赵雨也好，无不是眼眶通红，他们都强忍内心的悲痛，没有流出含在眼里的热泪，因为他们都明白，乱世就是这样，眼泪改变不了什么。
前路……唯有不屈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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