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儿没有认出这只鬼物，她并没有看当时百货大楼的资料，自然也不知道百货大楼的讨债者跟开发人是什么样子。
但她身后的侯文柏认出来了！
侯文柏眼睛一瞪，哆嗦地伸出手指着这只鬼物，“你，你不就是钱承运吗！”
“钱承运”三个字仿佛唤醒了这只鬼物无比久远的回忆，他怔愣了许久，磕磕巴巴地道：“对，我是钱承运。”
“你是谁，我不记得你了。”
赵芸儿神色微动，虽然没看过钱承运长什么样子，但从局长那边获得的资料中，她是看见过钱承运名字的。
可以说，钱承运就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如果这块地当年不是被钱承运拿了下来，如果钱承运不选择开发百货大楼，如果他能找到人接盘将百货大楼给接过去，而不是选择自己死撑……
可惜没有如果。
钱承运拿下了这块地皮，毅然选择建了百货大楼。
在当时那个年代，这么一栋恢弘的百货大楼并不多见，钱承运显然也是个有见识、有魄力的。
赵芸儿说出了个数字，回答了钱承运的问题。
钱承运呆呆愣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苏醒过来，脑子还在生锈中没有怎么运转。
还是赵芸儿说出的数字令他太过震撼，导致他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好半晌，钱承运幽幽地说：“一晃，就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侯文柏对比起来，要激动多了。
如果不是钱承运的作下那些决策，就不会出现百货大楼，那么他也不至于在几十年后死了啊！
侯文柏无比嫌恶地唾弃道：“钱承运，如果你当时见百货大楼生意不好，及时转出去，将拖欠工人们的工资及时发放，就不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工人相继跳楼了！”
钱承运记忆中最深刻的事，无疑就是侯文柏说的这件事。
被侯文柏这么狠狠一戳，他那木木的大脑也迅速运转起来，没一会儿，说话就变得无比利索。
钱承运安详的神色逐渐变得扭曲起来，本被超度咒净化的戾气，又有重新聚集起来的趋势。
“你以为我不想将百货大楼盘出去吗？”
“那就是个销金窟，在第一年营业的时候，我就察觉到百货大楼的人流量不对劲，明明开在最显眼的地方，但周围的老百姓就是不愿意过来消费！”
“我开的百货大楼是这片县城最气派的地方，但也就是太过气派了，反而跟县城当时的消费环境格格不入，周围的人都认为格调太高了！”
“第一年，我就尝试过转型，通过各种手段将百货大楼的名声打响出去，同时也跟商家发放补贴，让他们把商品物价给打下来，卖的货品比周围小超市还要便宜，可那些人还是不愿意进来消费！”
“在开业第二年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一位富商在谈判了，我可以转租出去的，我明明可以转租出去的！”
赵芸儿问：“你在第二年就开始谈了，为什么最后又没有转租出去？”
正是因为本该发放给工人的工资拖了一年又一年，才让那些工人走投无路。
钱承运眼里划过一抹茫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转租不出去。”
“为什么……转租不出去？”他木木地再一次重复道。
钱承运的神情变得越发狰狞，“明明我将价格压得很低了，都几乎是半卖半送，前来交谈的富商来了一家又一家，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接手！”
“我都跟他们谈好了的，昨天还谈得好好的，今天就要将合同给定下来，但所有人都统统在第二天反悔，别说签合同了，连人都找不到，我的电话号码也被他们给拉黑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没办法啊，没有人肯接手，也没有人肯借我钱，然后，有人就跑去百货大楼跳楼了。”
钱承运说着说着，竟是哭了出来。
鬼是没有眼泪的，如果一定要流泪，那就必然是血泪。
那是内心的冤屈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够化为血泪。
“我也很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说好就变卦了，为什么要把我拉黑，为什么不借我钱，为什么在我还想要撑下去的时候，有人跳楼了！！”
“工人得不到钱，难道就认为我赚到钱了吗？我一分钱都没赚到！从建设大楼开始，我不停往里投资。再到百货大楼营业，我天天往里头砸钱！”
“我拼命做广告宣传，砸钱来做补贴，每天都在烧钱，我还将我的房子全给卖了，就为了换取能够维持百货大楼的现金流……可他居然跳楼了，他为了逼我，居然跳楼了！我的一切心血全被他毁了，全毁了……”
钱承运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百货大楼运营失败，对他来说也是个打击。
他并不是躲在背后吃香的喝辣的，也为了百货大楼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最后还将自己全部身家给投入进去。
本来百货大楼就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而工人的相继跳楼，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的一声，百货大楼彻底倒了。
侯文柏也有点傻眼了，他觉得一切罪魁祸首都是钱承运。
但现在听钱承运这么一说，站在钱承运的角度上去看，好像，一切也都说得通？
侯文柏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他的想法不对。
钱承运要拯救百货大楼是正确的，但他采取拖欠工人工资的方式，将本该发给工人的工资挪到拯救百货大楼上，那是不对的。
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百货大楼交付的那一天，就应该把工人的款项给结清了！
侯文柏激动地喷道：“你又不是发不起那笔工程款，那么多的人等着你的钱救急呢！你这百货大楼建得差不多一年了，那些人一年几乎全给你打工，结果你让人家打白工！”
“你懂少一年的收入，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是多么致命吗？亲朋好友生病住院要钱，养小孩要钱，小孩读书要钱……所有都要钱，你凭什么压款项？”
“说到底，你都是为了一己之私，擅自压了别人的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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