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靖风眼里,尚自含有隐忧,总觉得雪汀和那么杀人无形的魔头在一起,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这是雪汀的家事,少年自觉还不到讨论之时,所以还是回到了眼下的正题。
雪汀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件事,如今想来,甚是无趣,只怕上了人家的套儿。”
到塔慕雪山寻访万年金莲,这事原就荒唐无稽,又得崔蕙提醒,发现此事可能暗伏危机,雪汀就不怎么上心。
但是,宵风真人和阿幂却不同意,他们觉得事情越是蹊跷,说明内里越是藏着什么机密。
更何况,雪汀的病需要万年金莲,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是要入山一试。
至于可能遇到的危险,宵风和阿幂都不放在心上。
雪汀自打五岁以后,外有宵风真人权倾朝野,内有阿幂照顾起居,趁心如意,万事不愁,原也将天下事看得轻易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刚踏上寻觅金莲之旅,就已接连发生几条人命。
雪汀不是没有见过性命攸关的大事,连战争都已亲历几场,然而,对于生命的敬畏,雪汀还始终保持如一。
阿幂进山以来突然展现出的隐隐血腥,让她不适,也让她不安,更使她对此番入山之旅心生反感了。
只不过,面对着君靖风的拳拳诚意,雪汀还是把前因后果大致完整的说了一遍,叹气道:“你看,刚进山来,就死了好几个人,我真不想再走下去啦。”
君靖风还是首次听说,雪汀的病并未痊愈,他这一急,却是比雪汀自己更甚百倍,连忙道:“此行必然不能平平安安,定是有人诱你深入塔慕雪山。可是宵风真人和……和底下那人所虑也对,塔慕雪山的传说并非完全虚妄,那咱们当然不应放弃希望,是非要一探究竟不可的。”
他望着雪汀,纯澈的眼睛里盈盈含笑,带着鼓励的意味说道:“小雪妹妹别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凭它什么样的圈套、陷阱,绝不惧怕!只要能够寻获金莲,哪怕一路荆棘,哼,有荆棘咱们斩荆棘,有机关咱们破机关,有那不怕死的人,尽管来好了!”
他说得豪情万丈,雪汀稍有感动,但最后一句“不怕死的人”,又让雪汀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
她皱起眉头,嗔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事情还没摸清楚,又不知有什么圈套,就一个个把人命不当一回事了。”
君靖风听她斥责,心里倒是一喜。
他也看不惯阿幂那等出手便制人死命的行为,只不过因阿幂与雪汀亲近,他不好过分评论,雪汀这么一说,小小少年立即眉花眼笑起来,忙道:“是的是的,咱们轻易不取人性命。咱们能够解决难题就可,为什么一定要取人性命?”
宗煜在一边只是听,由不得微微一笑,看着两个情热的少年男女,心中想道:“你们两个,一个是皇族后裔,一个身在沧浪,地位敏感。你两个不管是否自愿,都只怕逃不掉天下纷争之纠缠,若说想要惜人性命,怕终不过是梦幻泡影而已。”
心里只是一转念,眼见得君靖风只是小儿女之势唧唧哝哝,要让他问到关键处不知得磨到几时,便插口问道:“所以你们是为了寻找葛真人登仙的线索,才来到这个金仙洞的。据那少年说,金仙洞里的画并不是假的,那么雪汀姑娘,你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宗煜并未看到金仙洞里的画,但是几个人的一番叙述,深知此番入山,那就离不开那画所提供的线索,直接就问到重点上来了。
雪汀于是站了起来,带着他俩去看画。
外山洞的画被证明是一些假象,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他们主要参考的还是那张打坐小山洞里的画像。
雪汀把之前阿端所提供的一些信息也全盘托出,说是矮峰为目前塔慕雪山的最高峰凌霄峰,高的那座却是无从参考。
宗煜和君靖风两个人举火在那石画前面参详了很久,有时甚至还用手指在画上描摩,细细感觉。
他俩此行到沧浪是来画舆图的,对于山川地貌以及图画特性的了解,自然都有着比较深切的领悟。
看了这幅画以后,三人退出来,又看了一遍外面那些十分拙劣的画。
君靖风用手指舔了唾液,沾一点朱砂,这些朱砂十分古老,早已凝固在山壁墙体之上,尽管这么做,手指上亦未能沾到多少。
但君靖风看起来却是郑重其事的表情,把手指上一点点朱砂的残余凑到鼻端闻了又闻,看了又看。
雪汀忍不住问:“有什么玄机吗?”
君靖风皱着眉头道:“这些朱砂非常远古,足有百年之久。包括里面那些画,也确系都是至少百年前的古迹了,并非近期伪作。”
雪汀瞪大眼睛问道:“这么说,它们确是和神话传说有关?”
君靖风点点头,又摇摇头,指着朱砂画道:“你看这些画如此拙劣,绝非出于名家之手。想当年被人敬若神明的小仙翁,只怕也画不出这种画来,这是有人故意涂上去,为了掩饰其下的石画指示,所以,里面的那幅画才整整隐藏了一百年之久。”
雪汀道:“就是有人不想让里面的画现世,倒底是为什么?因为它是真实的,抑或它是有害的?”
神仙传说过于虚妄,雪汀似信非信,所以,她更趋向于相信里面的那幅画是带着一点误导性的,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因此被有意遮瞒了下来。
但问题也随之出现了,如果里面那画是有害的,误导的,画朱砂画的人想要遮掩它,可为何只是在指示图上面胡涂乱画,而不是干脆把里面那石画索性凿去毁掉呢?
再者,这些朱砂画着实是手法太过拙劣,根本象是顽童作画,也根本看不出作画的人是什么高人,用意深远之类的。
三人沉吟苦思良久,君靖风忽道:“会不会是这样?里面那幅画是真的,原是一幅地图之类,但因为时事变迁,山川地貌发生了变化,那画的作用就没有了。但是毁去它,又有些可惜,所以才有了那些朱砂画。”
他毕竟不愧是画舆图的,对于山川地貌的变动性有所了解,这一说,三人直觉非常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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