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承不喜欢无话找话的闲聊，知道乡镇干部满嘴炮火车的能耐是必备技能，就打断了张青平道：“海平，你都准备了好几年了？那明年高考还怕什么？别信你哥的，继续复习，会成功的。”
其实话出了口，他自己也不信。按今年的录取情况，凭海平这样的底子，基本上是没戏的。
章海平一听就知道被拒绝了，唇角抽了一下，终是没憋出一个字来，眼角倒是晶莹莹地多了一抹亮光，鼻孔里的气息突然也粗了起来。
他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在成年人的套路中不知道怎么求生。
章青平正准备救场，从隔壁传来一句清亮的少年男声：“海平，你别听我爸的。你这样复习肯定考不上大学的。明年考生会更多，竞争会更激烈的。”
不用问，是把李建军给吵醒了。“这多嘴的小子。大人说事，你来做什么？”
章海平上次见过他，但没什么深入的接触，但章青平对这个家庭的功课做得还是很细致的。见睡眼惺忪的李建军出来，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军军，把你给吵醒了？你看，海平今天来呢是想请李老师帮助复习，参加明年的高考。我知道你爸爸学校班级多，也不好意思经常麻烦他。大家都说你是个天才，可不可以让海平跟着你复习，有难题再请教李老师？”
没等儿子开口，李舜承用明显带有生气的口吻先斥责了一句：“一派胡言。”然后对着儿子大声吩咐：“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洗洗吃饭去。”
章海平也在生哥哥的闷气。
让自己跟一个小朋友准备高考复习，这种儿戏亏他想得出来。
他对于坊间关于李建军的传说不是很有兴趣，也没有象哥哥那样做过深入的调研，无法想象把高考复习这样的大事交付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辅导。但他把这些情绪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章青平却不以为然：
“有什么不行的，军军的才气大家都看得见。何况我还听说，当年上小学时，李老师你还测试过，他的文化程度都超过了应届高中生。其实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水平，说不定超过了李老师你呢。”说着把李建军拉到弟弟面前，“海平，如果军军愿意辅导你。你说，你是不是可以少走好多弯路？”
对于辅导海平，李建军觉得倒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自己还有着无可匹敌的杀手锏。只是如果顺了这个话题，恐怕伤得就是父亲的心。
他本来也想着要与章青平多亲近，为阻止将来移山填海的规划作铺垫。现在对方冷不丁地给了这么一个机会，反而让他为难了。
他不想错过，又不想让父亲难过。
李舜承十年小心翼翼地挨过来，不想现在又给自己招些黑料。
李建军明白父亲心里的阴影怕是短时间内无法淡去，带学生这种性质不明确的事让他去做确实不妥，是自己太任性了。
想和章家大哥建立起稳定的关系看来得另找路子。他前世脑子就好使，在这当儿稍稍动动小心思，一个完美的方案就出来了。
章青平的问题看起来好像是抛给弟弟的，但大家都听得出答案只在李家人身上。李建军怕父亲把话说死了，就抢着回答：
“就是嚒，我们一起复习。”边说边转向父亲一脸正经地说：“爸，我想明年也考个高中文凭。”
这是他刚才完美计划中的一部分，但他不知道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是什么效果。
李舜承一向沉着冷静，也被儿子这无厘头的胡闹给震懵了：“你说什么？是你自己说不上学的，现在又要考什么高中文凭。这高中是你想上就能上的？”
李建军当然知道，这高中还真是想上就能上的。
他记得当年他的一个同学就是初二时空降来到他的班级的。据说他原先一直生病在家自学，来这之前没上过一天学。
那个时代对学籍的管理没这么严格。听说，按文化课测试的结果，经谁谁谁的鉴定，那个同学达到了初中二年级的学业水平，经过教育部门一系列合法的运作就成了他的同学。
他也想起前世，在他成年的那个时代，简历上都有学历一览。
现在细想，万一什么时候需要填简历，他可不能让自己填上文盲，还真得弄一张高中文凭。
这事以后找时间和父亲慢慢细说，今天借海平的事顺便提一下。
李舜承不知道儿子的小心思转过了这许多弯弯，刚才这话是对着儿子大声吼出来的。
李建军心里早有准备，笑嘻嘻地来到父亲面前，搂着他的肩膀：“爸，不要这么大声嚒。我开玩笑的。我是想叫海平哥跟我一起去爷爷家复习，还可以陪我玩。明年三叔他们都上大学了，我一个人会很无聊的。”
章海平还是一脸懵逼没回过神来，章青平却眼前一亮：“好好，就这样，就这样。”他觉得自己和李建军这个孩子似乎有一种无言自通的默契。
李舜承觉得自己今天一大早就不知招了什么霉运，连儿子都给自己下套。
他推开儿子，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对章青平说：“军军没头脑，你也跟着起哄。海平的时间是浪费得起的吗？还要让他去跟着军军胡闹。”
其实他知道儿子肯定对明年的高考试卷心里有了底，但今年杨家三兄弟的事影响实在太大了。
他怕再有下次。
这种影响力对自己和军军都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会给家人带来灾祸。
让他不明白的是，这个儿子平时虽然顽皮，但在大事上这几年都是让自己很放心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无论如何，他觉得还是先把这事给推了再说。
章海平好不容易得到李建军的支持，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李老师你说得对，但海平一个人在家复习了几年，需要有人给捋一捋。
他基础知识基本上没问题，就是没有考试的经验。军军这么聪明，又在李老师身边，说不定玩着玩着就玩出了李老师的绝招。”
他说这话，连自己都觉得脸红，完全就是毫无逻辑的强盗理论。但他早上出门时是给自己下了死杠子的，今天必须把事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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