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云左等人还没反应,阮时丹却眉眼一凛。
风君木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低低笑道,“这位姑娘真乃奇人,很少看到地网如此吃瘪,不知可否私下结交一下,在下十分感谢姑娘的不杀之恩。”
他这话看似简单,却杀机暗藏。他明言地网身份,又假惺惺地提出结交。
前者将云左等人陷入不利之地,而后者则是提醒阮时丹他们可能是一伙的,三言两语不仅挑拨了两方关系,还容易让阮时丹心生急躁,破坏她的拖延之计,因为他们根本拖不起。
云左淡淡丢下一句,“可惜普禅寺的大师也在呢,没时间。”
普禅寺虽然没有为朝廷效力的意思,但也绝不会为北临卖命,有灵均在,风君木暗藏的意思的可能性就被大大降低了。
云左说完关上窗户,压低声音,对屋内一众人道,“他们不会等太久的,北临皇子那边肯定会先发难,拖久了对他们很不利。等到地网增援赶到,我们就不能像这样继续扣着小平儿了。”
“现在我问你,宋不平,跟我说你愿意跟他们回洛阳当一个傀儡吗?”
这是云左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那双总是温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凌厉和逼迫,她要她做一个选择。
宋不平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的项链,自由,自由……以前她总会做梦,关于大雪,和雪夜之上的漫天星辰。
温柔的女子捂住她的眼睛,她眼前一片黑暗,却感到无比安心,女子对她说,“平儿,活下去,自由地、幸福地、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后来稍微长大一点才明白梦中那句话有多难,为了不引起猜忌,她总是强迫自己要表现得没心没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成天笑嘻嘻的傻子,只是活下去,就已经这么难了。
那天皇帝在御花园召见她,说准她两个月时间下扬州一趟,路上还可以四处游玩一番。她要抑制住自己的激动,表现出舍不得和不愿意。从皇宫回到郡主府时,她紧紧捏着的手已经开始泛青。
现在想来,她人生里除了那一段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日子,只有在这两个月里,才有了真正的快乐。如果,如果她身上没有那么多责任,没有宿命没有强颜欢笑……
宋不平抬起头,眼中带泪,却有模糊的坚定,“云姐姐,我不想回去。”
时间再早些,千里之外,从南方吹来的风带着潮气和暖意,和着蓬勃的日光填满了摘星楼最高一层的小小阁楼。侧隐手中捧书,却久久未翻动一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人,赵大人来了。”知秋捧着茶壶禀告道。
侧隐心中有些许异样,他浅浅地拢眉,仿佛装入了世间万物的清澈瞳孔陡然漾起了一层雾气,无人能窥其内心,他说,“请。”
赵翰墨一如既往,循着木质阶梯一步一步走上摘星楼。知秋在前面引路,他心中有疑惑,以赵大人的实力,上摘星楼本不必如此麻烦,而且陛下也并未禁止用轻功上楼,但不知为何,在这方面,赵翰墨有种微妙的固执。
赵翰墨穿的不是常服,而是他独属的官服:红底黑纹,六爪大蟒从他的脚边盘绕到左肩处,头发被高冠盘起,他板着脸,像索命的死神。看着他,眉眼所触皆是浓重的杀伐之气,那不是战场上那样的金戈之气,而是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单方面的纯粹杀意。
知秋将赵翰墨带到侧隐面前就退下了,临走时却无意中看到自家主子第一次露出了冰冷的神情。
侧隐上下打量了一遍赵翰墨,语气像染了一层霜,“你要亲自去扬州,为什么?”
赵翰墨站在原地,开口道,“青魂在端木府的报告里提到了十一皇子似乎对一个男子很感兴趣,经调查后得知,她并非男子。她不仅跟端木府和阴冥教的事有牵扯,现在又出现在扬州,禅主出世的地方。”
“哦?”侧隐忽然平静了下来。
赵翰墨看他一眼,“她的样貌,与惊鸿无任何相似,但我知道是她。”
侧隐放下书,突然看向被收在阁楼角落的一局残棋,叹了口气,眼神复又清澈,“你要替陛下提前下完这局棋吗?”
赵翰墨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站在温暖的阳光里,却连他身边的阳光都冰冷。
许久,又像是很短,他移开了目光,看向千里之外的江南,声音毫无起伏,“不是。”
侧隐笑了笑,“那你为何还要特意来告诉我?”
赵翰墨沉默了一下,道,“我想你也许想见她。”
数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赵翰墨坐的马车距离扬州已经很近了,他端坐在马车一侧,从密封的特制竹筒里取出传来的消息?
一个来自白亡,在看到禅主身份时即使是他也不由得有些讶异,地网暗自找了这么久的人,谁能想到居然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另一个来自阮时丹,那个有野心也有能力,却偏偏选了一条偏锋之路的丫头。看完内容,赵翰墨道,“去寒山寺。”
驾车之人应了一声,改了方向。
不远处的寒山寺仍旧处于对峙状态,听到宋不平的回答,云左露出笑容,紧接着快速道,“好,既然如此,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
她又转向灵均道,“过了午夜小平儿会如何?”
灵均道,“预言记载,禅主觉醒之日,天借清气,地往浊气,菩提之树于虚空中扎根,金莲铺地,圣佛显现。”
“可有办法让这奇景变得不那么显眼?”
灵均点头,“这也是为什么贫僧在此地等待禅主的原因,青木琉璃可收住部分禅主的气运,待我解开青木琉璃禁制便可以做到,而且此法全天下知道之人包括贫僧,只有两位,想必应该能满足施主的需求。”
“那还劳烦大师了。”云左松了一口气,然后安抚地摸了摸宋不平的脑袋,“你只需要配合大师,然后千万记得别把青木琉璃之事说出去。”
宋不平重重点头。
她话音刚落,门外仿佛忽然静了下去,连风声都听不到了,瞬间之时,“咔”时雪出鞘,空气的温度陡然下降了一大截,离煌平静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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