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窄,弯弯绕绕,像是这不能跟外人提及只言片语的半生。
走到尽头是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四角点着的白色蜡烛火光摇曳生姿,正中间摆放着的一口冒着寒气的剔透冰棺,仿佛被烛火镀上一层落日余晖,其中仅有一缕剑穗。
阎罗君盘坐在冰棺前,不知是怕声音太大惊动了举头三尺的神明,还是他情绪有些难以言明的滴落,如同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的喃喃自语,“我见着他了。”
良久,有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竟然从空荡荡的冰棺中传出来,像是从出生就不会说话的人突然开了灵窍,吐字很是生疏晦涩,明明是问句却听不出半点好奇意思,“如何?”
阎罗君平静地摇摇头,坦诚道:“同为十二品境界,他胜在神识化虚,我胜在功法殊异,算是各有千秋,所以我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我。”
冰棺里的声音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怎么满意,笑声中带着明显的戏谑意味,“如果他真像你所说的那般更胜当年花逢春,那杀不了你恐怕只是暂时,是因为他还不熟悉你所修功法的缘故,随着跟你交手的次数往后越来越多,他的把握就会越来越大,你该明白的,你既藏不住功法的秘密,也藏不住···”
阎罗君猛然抬头打断那个声音,语气破天荒地有些恼怒,“不用你提醒,这些事我心里有数。”
冰棺里的声音顿了一顿,干笑两声之后吐字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再纠缠刚才没说完的话,而是玩味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我之间相交二十余载,了解极深,说话还是不要拐弯抹角,你瞒不过我,我也瞒不过你。你说杀不了他是因为他已经炼实返虚成就神魂,凡间之兵刃或许真的没有一件能将他重创,但我给你的那柄剑却刚好能对症下药,再者,天一净水可还剩了一滴。”
摘下面具的阎罗君皱起眉头,双眼中掠过一抹浓重杀机,转瞬即逝,冷笑道:“我是瞒不过你不假,但你未必瞒不过我,呵,难怪当年只有你能从花逢春剑下逃出来,仙人手段仙人城府,果然与世间凡夫俗子不可同日而语。”
石室中陷入一阵让人心慌的沉默,绿袍阎罗君却坦然自若。
约莫一炷香时间,再没等到冰棺里有声音传出来,阎罗君轻声一笑,悠然道:“你或许想不到,这次我不只见着了他,还见着了两百年前大放异彩的那柄焦骨牡丹,它如今在一个少年手里,一个十七八岁年纪就有四境七品修为的少年。”
冰棺里一声冷哼,整个石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十一年前你答应过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那些可笑的情谊,会毁了你这二三十年所有的谋划,也会毁了我整整两百年的卧薪尝胆。”
阎罗君摇摇头,从容道:“我没有手下留情,仙人也是人,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这句话应该是触动了冰棺里那个声音主人的心绪,石室顿时一切恢复了之前的正常。
“一个巴掌不是拍不响,拍在腿上是你腿疼,拍在墙上是你手疼,打在别人脸上才痛快。你想做大周一千三百六十余年来第一个渡劫飞升的人物,成仙之后再回头赎罪也好、转身了却前尘也罢,我不管你,我只要重塑仙人体魄,这些事情都要落在气运两个字上,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妨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做。”
阎罗君苦笑道:“一根绳上的蚂蚱···确实,我没有他的本事能让天劫无法察觉到气息,迈出晋境十二品的这一步,我跟你的时间都不多了。谢逸尘不过是个棋子,那手持焦骨牡丹的少年已然有了气运加身的得天独厚,当年司天监先祖用来镇压十四州气运流转的异宝,他身上至少有三四件,即便没有谢逸尘,大周也算走到了穷途末路,只是我不打算就这么等着,看在他姓花的份上,我可以往火星上再添一把干柴。”
冰棺里的声音轻佻咦了一声,“十一年前一把大火,十一年后又添干柴,你说那姓花的少年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会感谢你还是会怨恨你?”
阎罗君叹了口气,自嘲笑道:“以他的性子,想来会恨我入骨吧,不只是他,天下人都会恨我引狼入室祸乱苍生,甚至可能把大周气运将尽的事情一并归罪于我,不重要,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都算是青史留名,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说。”
冰棺里只有两声低笑。
“谢逸尘这个蠢货手里有五十万精兵还嫌不够,贪而不厌又去搅动江湖,这就是他取死之道,终究难成大器。他死不足惜,可惜的是我黑铁山崖十余年来的心血,不过要跟他在凉州唱一台大戏的那人却另有心思,或可一用。”
阎罗君一字一句说的很慢,眉头始终没有舒缓开来,像是在一边跟冰棺里看不见的人叙说,一边在沉下心思虑种种得失。
冰棺里的笑声再度响起,阴阳怪气揶揄道:“瞧瞧,这就是那些自诩雄才大略的人物,总以为自己心思缜密到能滴水不漏地算计天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黄雀背后还有苍鹰秃鹫。你是想舍了姓谢的蠢货,换一枚棋子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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