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饭食除了迟纭被屏风外的某些视线所扰便无甚波澜，不知的以为那人是在看迟怀萱，知内情的都知道他在看迟纭。
许是午前的谈话并没有达成共识，华沅然用过茶便借口有事告了辞，却让迟怀萱在迟家再待会儿，说自己忙完就来接她，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要外人觉得他与迟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他这要求是人之常情，迟家也拒绝不得。
迟怀萱回了自己的玲珑轩歇着，迟纭回了夕云阁，却怎么着都觉得华沅然那目光实在是有些恶心人。
正准备歇着去，迟纭便透过二层书房开着的窗发现自己院外多了两道身影，他们两人这么一段时间未见，她竟是有些恍惚了。
夕云阁里的人都见怪不怪，有人去将院门上了锁，剩下的人则都散到了别处去，院中一下空空荡荡，那两人便愈发显眼了起来，迟纭消失在了窗前，却也不见出门去，戚容珩不知为何有些踌躇了。
直到芷琴踏出了门走到了院中两人身旁，传了迟纭的话让戚容珩上去书房，戚容珩被芷琴引着迈步走向了屋子侧旁通往书房的暗梯。
后头云朗也准备跟上前去，却被芷琴淡淡的回头一眼给被迫停了下来，再见自家主子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莫名就有些委屈的扭头抱着刀靠在了楼梯旁的墙上。
上头戚容珩已经被引到了书房门前，芷琴像是早被吩咐好一样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戚容珩看着大开的书房门和里头一眼扫入的芝兰绢画屏风一眼便迈步入了里。
这是他头一回入迟纭的书房，绕过屏风后便见这上头比之她的闺房要大气很多，各处看着简朴却透着雅致，就说这是男子的书房也有人信的。
盛朝女子多以秀内为主，才学方面不甚强求，所以闺阁专门辟出一方书房来的姑娘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迟纭算一个，沈归音也算一个。
不过沈归音的书房中多是曲谱和音律之类的书籍，戚容珩扫过书架，便都心中了然。
那些书皮有些年头感，且那书侧底三条封线是箐余山独有，他现在也不知逾老头要是知道他这些宝贝书在他这小师妹这儿随意放在书架上，会不会气的胡子跳啊跳，毕竟这些书在他那是都是一本一本归置整齐放在箱笼里的……
“我说之前问老头要那这几本《启煌册》他不肯给，原来是在你这。”戚容珩说着走到了坐在书案后见他进来连眼都没抬的迟纭面前。
“讲的不过是些莫须有的神鬼奇谈，你要它做甚？”迟纭继续翻着手中的《启煌册》头也不抬的道。
戚容珩不置可否的走到小几旁的椅上撩了衣袍坐下，兀自为自己斟上茶，“我自是没什么用，只是想要来给刘幕唬弄唬弄宫里那些人，毕竟他只是个假相士，总得有些东西来唬人。”
迟纭埋在书后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假装正经着答，“那老头知天文晓地理，将刘幕送去给他身边不就好了，何需从书里找唬人的东西。”
闻此戚容珩看着那一直躲在书后头的人也是一笑，却是不再说那不相干的话，“华沅然倒是有志气，一个侧妃而已，还兴致昂昂亲自来走一趟。”
“他现在那些兵养着可费银子的很，”迟纭终于放下了手中书册正眼看向不远处的戚容珩，“一旦迟家被他握在手中，成事概率便翻了一倍，他自然势在必得。”
方才楼上楼下的一个对视离得实在有些远，现在人就在眼前，迟纭心下不禁一叹，她大概是下不了戚容珩这条船了……
看着迟纭目中眼光流转，戚容珩眸色骤然一暗，“他知道了这段时间迟家所有变故是因为你，今日可察觉到了？”
他的言语间隐隐有些敌意，迟纭听得真切，心底自然而然的有些小雀跃，她便知道，自己怕是得寻寻两全的法子了。
“进门礼和午饭时察觉到了，我家玉姨娘可真算得上是个好内应。”
是了，这么些日子迟纭放任玉姨娘将迟家那些没用的消息放出去，就是为了让华沅然放松些警惕，却没想到他倒好，竟然想将从她身上入手收服迟家，真是好一个有志向的男儿郎！
见她这般神色，戚容珩突然心里一怵，要知道他一开始也是想着从她身上入手收服迟家的，虽然只是想利用她接近迟家，但这与华沅然行事的性质是差不多的……
轻咳一声后戚容珩才道，“宫里头有动静了，五月十二该是能布置无差。”
“有其父必有其子，华明渊是如何得到那个位置的，如今他这几个儿子就要如何对他，只是这些手段都是他自己用过的，他这几个儿子又大都是他教出来的，只能说华沅然他们一开始就失了先机。”
迟纭的话说的极具讽刺意味，戚容珩听着也扯出些奚落的笑，随后起身走到了迟纭身边拿起桌案上他刚扔下的书来随意翻了一页。
“古时有侄，生即食母，死为其子，一朝还有一朝报。”
迟纭抬头看着身侧捧书而立的男子，外头有日光落在他身上，她在阴暗之处，不禁伸手迎向日光处，手的影子落在戚容珩的身上，竟有些美好。
“你何时看过这本书？”迟纭瞥了一眼熟练翻书的戚容珩轻声问道。
戚容珩一边继续翻着一边答，“该是六岁时了，那时小，觉得这些东西有意思，再大一些便没再碰过这些书了。”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宫里头准备好了？”迟纭默默将手握紧收回，就好似抓了一束光回来。
戚容珩翻书的手一顿，目光好似落在书页上，又好似并没有聚焦，“我若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可信？”
两个人明明没有任何的亲密可言，也没有任何的目光交流，整个书房内的时间却好似忽然慢了下来，慢的人有些心慌。
“信又如何，不信又能如何，人这一辈子，太多的信都变成了不信，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迟纭垂下眸起身走到了窗边迎光而立，似在嘲自己，戚容珩放下了手中书册转身过来看着迟纭的背影神色莫名。
“若信，我便欢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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