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压迫着林轩的每一寸肌肤。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胸口那处古剑纹传来的、稳定而温热的搏动,像是一颗微弱但顽强的心脏,提醒着他依旧存活在这个充满绝望的世界里。
他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上,四肢早已麻木,饥饿和干渴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地窖里原本储存的红薯早已在漫长的冬季消耗殆尽,只剩下一些腐烂的根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的只有泥土的腥涩和泪水的咸苦。
外面的火光透过木板的缝隙,在地窖内投下变幻不定的、如同鬼魅般舞动的光影。曾经,这些光影代表着温暖和安全——那是阿爷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是冬日里一家人围坐的火塘。如今,它们却只象征着毁灭与死亡,是吞噬了他整个世界的恶魔之焰。
复仇的毒火在他心中灼烧,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那些黑袍人非人的身影、僵硬的动作、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他想象着阿爷最后的时刻,想象着村民们无助的挣扎,想象着那些扭曲的爪印是如何撕裂血肉之躯……每一次想象,都像是在他心头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痛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但他不能。他甚至连放声痛哭都不敢。
他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用牙齿感受着皮肉被挤压的痛楚,用鲜血的腥甜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愤。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泥土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我要活下去……”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嘶吼,如同最虔诚的祷告,又如同最绝望的诅咒,“我要变得强大……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个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唯一指引方向的星辰,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然而,现实的冰冷很快将这炽热的念头浇熄。他太弱小了。面对那些能够驾驭诡异力量、视人命如草芥的黑袍存在,他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到。昨夜那惊心动魄的探查,若非古剑纹在最后关头自主护主,他早已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力量……他渴望力量,渴望到骨子里都在发疼。可力量从何而来?这道神秘的古剑纹吗?它确实两次救了他的命,但它究竟是什么?又会将他引向何方?灰袍道人那句“守住它”的嘱托,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沉重的、无法摆脱的枷锁。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火光似乎彻底黯淡了下去,透过缝隙的光线变成了沉郁的暗红色,如同濒死巨兽残余的、不甘闭合的瞳孔。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焦糊、血腥和灰烬的恶臭并未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沉闷,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坟墓。
活下去。必须先活下去。
这个最原始、最本能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活动着僵硬麻木的四肢,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小心翼翼地,用肩膀顶开了地窖入口那块厚重的木板。
“嘎吱——”
木板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吓得林轩心脏骤停,屏住呼吸等了许久,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异动后,才敢继续动作。
当他从狭窄的洞口完全爬出来,重新站在那片熟悉的、如今却已面目全非的土地上时,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具体的绝望感,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眼前,已彻底是一片冒着缕缕青烟的焦土。曾经错落有致的木屋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和坍塌的土墙,如同巨兽被焚烧后留下的狰狞骸骨,无言地指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瓦砾、烧焦的木炭、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与灰烬混合在一起的漆黑残骸。几处残存的梁柱还在顽强地燃烧着最后的火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在为这场惨剧奏响最后的哀乐。
他不敢再看。不敢再去想象,在那一片片瓦砾和灰烬之下,是否埋葬着张婶慈祥的笑容,是否掩埋着铁牛憨厚的臂膀,是否……有阿爷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死死地低着头,像一道失去了所有重量的幽灵,麻木地、深一脚浅一脚地穿梭在尚且温热的废墟之间。脚下的灰烬柔软而滚烫,偶尔会踩到一些硬物,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去想。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吞噬了他所有过去和温暖的伤心之地。
他选择了与昨夜黑袍人离去相反的方向,也是朝着龙爪山脉更深处、更人迹罕至的区域亡命奔逃。他不敢走任何已知的小路,只能凭借猎人的本能,在密林、荆棘丛和险峻的山脊间艰难穿行。
锋利的岩石边缘割破了他破烂的裤腿和早已开裂的靴子,在他小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带刺的灌木和藤蔓如同无数只恶意的手,撕扯着他仅能蔽体的衣衫,在他脸上、手臂、胸膛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火辣辣的刺痛。汗水混合着血水流进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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