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夏末的夜风,带着白昼未散的暑气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花香,悄无声息地从王鸿飞合租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旧窗溜进来。
这风,徒劳地想要驱散屋内凝滞又暗流涌动的气氛,却最终只能搅动一片沉闷。窗外,偶尔有晚归车辆驶过,车灯的光影飞快得掠过天花板,像一道秘而不宣的信号,转瞬即逝。
王鸿飞这间不过十平米的小屋,此刻在台灯昏黄的光晕下,仿佛成了一间与世隔绝的密室。三个年轻人挤在有限的空间里,竟一时无人说话。
这气氛,莫名就有点老电影里地下党接头,表面平静下压抑着难以言说的紧张、兴奋与隐隐的不安。
那个成了焦点的牛皮纸文件袋,被郑重其事地放在小书桌正中央。在台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袋子是体制内常见的那种厚实公文袋,材质挺括,泛着微弱的纤维光泽。
正面,“林晚星 亲启”,是舅舅方建设沉稳有力的笔体,墨迹深浓,一笔一划都带着千钧的分量。
最绝的是,背面封口处——不仅用胶水粘得密不透风,那胶水之上,还清晰地、甚至有点隆重地盖着一个殷红色的私人印章。
方建设的名章赫然在目。那红色印泥鲜艳欲滴,在灯光下看,又像一道冰冷又无情的禁令,无声地宣告着袋中之物与当下的严密隔绝。这股子不容亵渎的正式感和保密劲儿,瞬间将所有人的期待值和好奇心拉到了顶点。
“嚯,”董屿白盘腿坐在床边,嘴里叼着棒棒糖,伸长脖子打量,“咱舅舅这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能颠覆世界格局的绝密情报呢。林晚星同志,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快拆快拆!再等下去,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
林晚星白了他一眼,没接话,指尖却有些发凉。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沉甸甸的文件袋,感受着里面纸张的厚度和分量。
舅舅方建设,这位云港市前任副市长,于她而言,始终是她生命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他像一座终年云雾缭绕的高山,你能远远感受到他的巍峨与关怀,却永远看不清山里的路径与埋藏的矿脉。他给予的,不是现成的答案,而是需要她自己破译的谜题。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小心翼翼地被红色印章镇守的粘合处慢慢撕开。小心翼翼地沿着封口处撕开。动作很轻,极其缓慢,仿佛怕惊扰了其中沉睡多年的往事,又或是担心触发了什么预设的机关。
首先滑出来的是一叠A4纸的复印件。纸张明显有些年头,泛着旧黄,是日记的影印件。上面是妈妈方韵清秀又略显飞扬的字迹——林晚星心脏猛地一缩,鼻尖瞬间就酸了。
那是妈妈的字,她认得,记忆深处最温暖,又最不敢触碰的角落,被这熟悉的笔迹掀开,露出血淋淋的鲜红。
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少女细腻的心事、对未来的烂漫憧憬、对某个特定的人朦胧又炙热的思念……字里行间,跃动着一个鲜活、温柔、带着晨露般清透气息的妈妈,是她记忆里几乎快要模糊的暖色。
然而,就像一场被精心编排的演出,但凡涉及到最最关键的信息——那个“某个人”的真实姓名、具体的约会地点、任何可能指向他身份的特征描述——全都被一方方裁剪工整的小白纸片,严严实实地遮盖住,然后才进行的复印。
“这……”林晚星的手指颤抖,抚过那些被刻意留下的、刺目的空白痕迹,喉咙发紧,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她不死心,快速翻动着每一页,但结果令人绝望地一致。少女的心事与情感袒露着、汹涌着,但那个最终改变了她母亲一生轨迹的男人,却被近乎冷酷的严谨,严密地隐藏在这些白色的方块之下,不留痕迹。
真相有时就像月光,你能感受到它的清辉,却抓不到它的实体。
舅舅……他什么都知道。他必然看过原件。但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真相存在,线索也在此,但我不能直接给你。剩下的路,靠你自己去走。
“哎哟我去!”董屿白凑过来一看,顿时垮了脸,“舅舅这打码技术堪比顶级流媒体平台啊!关键信息全遮了!这让我这猹猹的八卦之魂往哪儿安放?这不诚心吊人胃口吗?”他夸张地捶着床板,试图用插科打诨驱散林晚星眼底涌上的水汽。
林晚星没理他,继续翻看。下一份是黎曼的“悔过书”复印件。字迹工整,甚至可以说娟秀,但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精明。通篇充斥着“深刻认识到错误”、“内心无比愧疚”、“请求原谅”之类的套话,但最关键的部分——她究竟为何而悔过?具体做了什么?——同样被巧妙地遮盖了。只在最后,露出了她和林国栋的共同签名和手印,以及“保证善待林晚星,视如己出,尽力而为。”的承诺。
“视如己出?尽力而为?”董屿白嗤笑一声,棒棒糖在嘴里换了个边,“黎女士这文字游戏玩得溜啊。这悔过书写得,跟公司免责声明似的,干货一点没有,全是虚头巴脑的场面话。舅舅给你看这个干嘛?提醒你后妈是个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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