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章 暗察志行
刘忠林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至极的呜咽。
他猛地起身,踉跄着扑到桌边,抓起那壶早已冰凉的剩酒,甚至不用酒杯,对着壶嘴就疯狂地灌了下去。
辛辣冰冷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屈辱、愤怒和彻骨的寒意。
十年寒窗,满腹才情,帝京风云,佳人青眼……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随着那迟迟不到的喜报,彻底化为泡影。
酒水混合着泪水,糊了满脸。
他一边呛咳,一边继续狂饮,仿佛要将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统统溺毙在这劣酒之中。窗外,隐隐传来远处酒楼里为新科学子庆贺的喧嚣声,更衬得这间小屋,如同冰冷的坟墓。
张惟志与虞正武快步穿行在暮色渐深的帝京街道上,直奔贡院外的放榜处。
越靠近,人群越是稀疏,只剩下些零落的身影还在那巨大的黄榜前徘徊,或喜极而泣,或失魂落魄。
巨大的皇榜高悬,密密麻麻的名字在灯笼的光晕下清晰可见。张惟志目光锐利,直接从一甲前三扫下,虞正武则从后往前细查。
一遍,两遍……没有。二甲前列,甚至三甲末流,都没有那个他们熟悉的名字——刘忠林。
一股冰冷的失望和难以言喻的愤怒,同时攫住了两人。
“怎会如此?!”
张惟志声音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刘兄之才,远在我……即便文章偶有疏失,也绝无落榜之理!”
虞正武目光死死盯着榜上那几个熟悉的高门子弟名字,尤其是高居二甲前列的崔珏山,声音冷得像冰:
“绝非文章之故。是有人……不想让他上榜。”
前日暗巷的殴打,今日的金榜除名,线索清晰得令人发指。
两人再无言语,带着沉重的心情,转身返回客栈。来时脚步轻快,归时步履凝滞。
推开院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屋内没有点灯,只见刘忠林瘫坐在桌边阴影里,手里还抓着一个空了大半的酒坛,眼神涣散,脸上泪痕未干,混着酒渍,狼狈不堪。
桌上杯盘狼藉,哪还有半分高中的意气风发。
“刘兄……”张惟志心中一痛,上前欲夺酒坛。
“别管我!”
刘忠林猛地一挥手,声音嘶哑含混,“恭喜二位兄台高中!我……我算个什么东西?活该……活该被人打,活该名落孙山……哈哈哈……”他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状若癫狂。
虞正武关上房门,阻隔了外间可能投来的视线。
他走到刘忠林身边,沉声道:“刘兄,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才学,我等深知!此事实在蹊跷,绝非你文章不如人!”
张惟志也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对!刘兄,你忘了相士之言吗?‘三花聚顶,鼎甲之才’!虽有小挫,焉知非福?或许……或许真有小人作祟,但天理昭昭,必有水落石出之日!” 他试图用那缥缈的谶语来安抚好友。
“相士?呵呵……鼎甲?”
刘忠林醉眼朦胧,嗤笑道,“那是说你们二位!与我何干?我……我就是那桃花煞气缠身的倒霉蛋……活该……活该……”说着,又要去抓酒坛。
就在三人拉扯劝慰、气氛压抑至极之际,院门外,不知何时悄然站了一个人。
此人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青布直裰,像个落魄的青年文士,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在暮色中显得异常深邃明亮。
他仿佛只是路过,被院内的动静吸引,驻足倾听片刻,方才轻轻叩响了院门。
“叨扰了。”
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在下姓金,是个游学的散人。方才在门口听得这里吵闹,是以进来观看。以防不虞。”
张虞二人对视一眼,皆感意外。
“多谢先生关照 ,我等只是酒后大言,不想惊动了路人。”张惟志拱手致谢,心中却暗自警惕,此人出现得未免太过巧合。
那“金先生”却并未立刻离开,目光扫过院内情形,尤其在醉醺醺的刘忠林身上停留一瞬,叹道:
“看这位兄台情形,莫非是科场失意?哎,十年寒窗,确实不易。在下虽不才,也读过几本书,可否容我讨杯水酒,宽慰这位兄台几句?”
他态度诚恳,言辞得体,张虞二人虽觉突兀,却也不好立刻拒绝。虞正武目光微闪,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请进。寒舍简陋,让先生见笑了。”
“金先生”步入房中,很自然地在桌边空位坐下,自顾自取过一个干净茶杯,倒了些桌上未开封的酒,却并不喝,只是拿在手中。
刘忠林醉眼乜斜地看着他:“你……你是谁?也来看我笑话?”
“非也非也。”
“金先生”微微一笑,“在下只是见兄台郁结于心,恐伤其身。科场得失,不过一时之云烟。岂不闻‘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古来才士,磨难多矣。譬如太史公受刑而作《史记》,杜工部漂泊乃成诗圣。兄台年少英才,偶遇挫折,焉知非是上天磨砺,以待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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