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盛紘脚步踟蹰地踏进葳蕤轩。檐下宫灯被晚风拂得摇曳，映着他眉宇间的愁绪，刚跨过门槛，便见林噙霜一身素衣，正坐在窗边抹泪，那模样楚楚可怜，让本就纠结的父亲更软了几分。
“紘郎……”林噙霜抬眼望见父亲，眼泪掉得更凶，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你可算来了，妾身等了你许久。”
父亲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满是疼惜：“霜儿，别哭，仔细哭坏了身子。”
林噙霜顺势靠在父亲肩头，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泪水浸湿了衣料：“紘郎，是不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还是府里有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她抽抽噎噎地问，眼神里满是惶恐与委屈，“这些日子我打理家事，事事小心谨慎，生怕出半分差错，就是想替你分忧，让你在外面能安心做官……”
父亲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带着几分艰难：“霜儿，不是你做得不好，只是……母亲今日找我谈了话。”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华兰姐姐大婚在即，府里需得尊卑有序，管家权……该还给大娘子了。”
“什么？”林噙霜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父亲，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紘郎，你说什么？管家权要还给王若弗？妾身……妾身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对我？”她哭得愈发伤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想我当年，不顾身份悬殊，甘愿为妾，追随于你，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事，我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你一份疼惜，图能在这深宅大院里有个依靠吗？如今你却要收回我的管家权，这让我往后在府里如何立足？那些下人又会如何看我？”
父亲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得不行，连忙哄道：“霜儿，你别多想，我何曾不疼你？只是母亲的话句句在理，华兰的婚事关乎盛家颜面，也关乎我的仕途，我实在推脱不得。”
我端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状便放缓了脚步，屈膝福了福身，语气温婉却带着几分恳切：“父亲，小娘这话说得在理。想当年小娘何等娇贵，却为了父亲，甘愿屈居妾位，在这深宅里谨小慎微地过日子，为父亲生儿育女、打理家事，这份情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将茶盏放在桌上，目光看向父亲，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孺慕与担忧：“父亲向来疼惜小娘，这点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如今管家权交还大娘子，虽说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是为了盛家颜面，但小娘心里的委屈，父亲可得多安抚才是。小娘性子柔弱，向来依赖父亲，往后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想必也是无心之失，父亲可千万不要过分苛责她，多疼疼她才是——女儿只愿父亲与小娘和睦，咱们一家人平安顺遂。”
林噙霜听了我的话，哭得更凶了，拉着父亲的手苦苦哀求：“紘郎，你听听，连墨儿都这般说。我为了你，什么都甘愿，可我真的离不开你的疼惜。你答应我，往后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要怪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父亲看着林噙霜泪眼朦胧的模样，再想起她这些年的陪伴与付出，又听了我这番贴心话，心头的愧疚与心疼交织在一起，连忙点头：“霜儿，你放心，我怎会怪你？更不会丢下你。”他伸手替她拭去眼泪，语气坚定，“管家权虽交出去了，但我对你的疼惜绝不会少半分。往后府里的份例，我定会给你最好的，谁敢欺负你，我也绝不会轻饶。”
林噙霜这才渐渐止住哭声，靠在父亲怀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我站在一旁，垂眸掩去眼底的精光——管家权虽失，但只要父亲的疼惜还在，往后这盛家，未必没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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