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虽未将我与杨丽华打入冷宫,却将凤仪宫围得水泄不通,宫女太监皆是他的眼线,连日常饮食都要经过三层查验。表面上的尊荣,实则是最严密的软禁——他要让我活着,却无法再插手任何政事,彻底沦为新朝的“吉祥物”。
可他忘了,独孤氏扎根北周数十年,旧部遍布京畿与各州郡,暗线更是早已织就。我每日佯装沉湎于礼佛诵经,实则借着擦拭般若姐姐遗留的佛龛之机,用针在佛经页脚刺下密语,再由心腹宫人通过“换香灰”的名义,将佛经传递给宫外潜伏的独孤氏旧部。
密语的核心只有一个:蛰伏待机,联络陇西。
我深知,仅凭独孤氏的残余势力,不足以对抗杨坚的隋朝。唯有联合李渊,才能形成犄角之势。可宫墙高耸,消息传递极为艰难,前三次送出的密信都石沉大海,想来是被杨坚的人截获。直到第四次,我让宫人将密信藏在空心的佛珠内,混在送往城外寺庙的香火中,才终于送到了李渊手中。
密信中,我告知他独孤氏在京中可调动的暗卫与官员名单,建议他“外扩势力,内结民心”,待杨坚根基未稳、天下生怨时,再举兵反隋。李渊很快传回密信,只四个字:“静候时机”。
与此同时,杨丽华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她看着父亲一步步铲除异己,架空宇文赟,甚至计划废黜她的皇后之位,终于决定孤注一掷。她暗中联络了宇文氏的宗室旧臣与部分对杨坚不满的禁军将领,计划在杨坚祭天之时发动宫变,拥立宇文赟复辟。
她将计划告知我时,眼底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太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此次失败,宇文氏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我知道这场宫变成功率极低——杨坚生性多疑,祭天安保必定严密,且宇文氏早已失势,禁军大多是杨坚的亲信。可我终究无法拒绝她眼中的期盼,只能点头:“我会让独孤氏的暗卫配合你,尽量制造混乱,祝你成事。”
祭天之日,长安城外的天坛戒备森严。杨丽华按计划行动,宇文氏旧臣率领死士突袭祭天台,禁军将领却临阵倒戈——原来杨坚早已察觉她的谋划,故意将计就计,想借此机会彻底清除宇文氏残余势力。
宫变很快被平定,宇文氏旧臣死伤殆尽,杨丽华被杨坚的亲信擒获。太极殿上,杨坚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脸色铁青:“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杨丽华仰头冷笑,泪水却滑落脸颊,“你篡位夺权,弑杀忠良,我身为宇文氏的皇后,为夫家复仇,何罪之有?”
杨坚眼底闪过一丝痛惜,却更多的是狠戾:“念在父女一场,我不杀你。但这皇后之位,你不配再坐。”他当即下旨,废黜杨丽华的皇后之位,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宫。
消息传回凤仪宫,我闭上眼,一滴清泪滑落。杨丽华的失败,让宇文氏的复辟彻底无望,也让我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杨坚必定会猜到我与她有所勾结,接下来的软禁,只会更加严密。
果然,次日起,凤仪宫的守卫又增了数倍,连佛经都被搜查殆尽,心腹宫人也被调走,换成了杨坚的贴身侍女。我看似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实则早已留了后手——独孤氏的旧部中,有一人在太医院任职,每日为我“诊脉”时,都会通过脉象传递消息。
通过太医院的暗线,我得知李渊在陇西的动作愈发频繁:他收服了周边的割据势力,扩充兵力至十万;又轻徭薄赋,深得陇西百姓拥戴;甚至暗中与突厥达成协议,若反隋,突厥将提供粮草支援。而杨坚也察觉到了李渊的威胁,已派亲信前往陇西,试图削弱他的兵权。
一场新的较量,已在陇西悄然展开。
我坐在凤仪宫的窗前,看着院中凋零的梧桐叶,心中清楚,我虽身陷囹圄,却仍是这场博弈的关键——独孤氏的旧部需要我的指令,李渊需要独孤氏的京中眼线传递消息,而杨坚,也始终忌惮着我这个“北周太后”的号召力。
只要我还活着,这场反隋复周的火种,就不会熄灭。
太医院的暗线终究没能藏住。杨坚在截获一封陇西送往凤仪宫的密信后,顺藤摸瓜查到了为我诊脉的李太医——那是独孤信在世时安插的旧部,追随独孤氏三十年,宁死不屈,最终在酷刑下咬舌自尽,没泄露半个字。
但这已足够让杨坚锁定我。三日后,他亲自来到凤仪宫,没有带一兵一卒,只身着一袭常服,脚下却踩着一双玄色厚底云纹鞋——那是二十年前,我在独孤府初见他时所赠,彼时他尚是不起眼的随国公世子,我笑着对他说“愿你步步登高,前程似锦”,没想到这双鞋,他竟珍藏了这么多年。
凤仪宫的香炉里,檀香早已燃尽,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他站在殿中,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没有往日的狠戾,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曼陀,你我相识二十余载,从独孤府到太极殿,你我互相利用,互相提防,却也……互相见证了彼此的野心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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