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影落定，崖风微停。
陈玄抬头望着空中那人，手中刚取出的阵基石还未来得及放下。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白虎战神原本坐在一旁，此刻缓缓起身，退向后方岩壁，身影隐入石缝之间。
“你这阵法，缺了剑意。”通天教主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陈玄将手中石头收回储物袋，整了整衣袖，躬身行礼：“老师说得对。”
他没解释刚才那一战是如何布局的，也没提困灵阵和五行叠震符的配合。他知道眼前的人不需要听这些。
通天教主袖袍一挥，九道青光自袖中飞出，在空中排成弧形。每一道都是一柄虚影长剑，剑尖朝下，环绕陈玄缓缓转动。
“你用符箓设局，借水汽成雾，靠雷响扰神，层层叠加，确实巧妙。”他说，“可再巧，也只是拼凑。没有一缕真正的剑意贯穿其中，阵就是散的。”
话音落下，九剑忽然聚合，化作一道锐光直刺地面。那正是陈玄方才布阵的核心位置。
轰的一声轻响，地面上残留的符文裂开一道细缝，光芒瞬间熄灭。
“破阵只需一念。”通天教主说，“不是因为你机关不够多，而是你心里不信那一剑能斩断一切。”
陈玄站着没动，手指微微收紧。
他想起自己每次布阵都要留后路，总怕材料损耗太大，总想着万一失败怎么补救。他在商铺里卖东西，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可打仗不是做生意，生死之间容不得算计成本。
“那……”他低声问，“怎么养出这一剑？”
“你走过八百条商路，换回无数宝物。”通天教主看着他，“今天我教你走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他抬起手，指尖点向陈玄眉心。
一股信息直接涌入脑海，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像是握剑的手第一次用力，像是出剑时不再犹豫，像是明知前方是死局也照冲不误。
《上清剑阵·三十六变精髓》。
陈玄闭眼，脑中浮现一段口诀。每一个字都不复杂，但连在一起就像一把刀在刮他的经脉。他额头渗出汗珠，双腿微微发颤。
片刻后睁开眼，呼吸变得平稳。
“明白了？”通天教主问。
“还不全懂。”陈玄摇头，“但我知道以前错了。”
“错在哪？”
“我把阵当成生意来做。”他说，“总想稳，总想保本，总怕赔。”
“现在呢？”
“现在我想试试，只出一剑。”
通天教主嘴角微动，似有笑意。
他转身面向崖外云海，背对着陈玄：“你做买卖，最怕什么？”
陈玄一愣：“买家赖账？”
“不对。”
“货不对板？”
“也不对。”通天教主摇头，“最怕你自己不信这单能成。”
陈玄怔住。
“你卖一张符，若自己都觉得它挡不住敌人，那买主用了也一样会破。”他说，“剑也一样。你出一剑，若心里还想着退路，那一剑就永远斩不断命运。”
风吹过崖顶，卷起两人衣角。
陈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签过无数交易，收过万界灵石，也曾在生死关头颤抖过。但现在他觉得它们不一样了。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开始按照那段口诀运转灵力。
体内气流沿着新的路线行走，不再是平日那种温润流转的感觉，而是像有一根细线在拉扯，每一寸都带着锋利的触感。
他尝试凝聚一丝剑意。
起初不成形，灵力刚聚就散。他没有急，也没有停。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第三次时，胸口忽然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咬牙坚持，额头青筋微跳。
终于，一丝极细的锐气从心口升起，顺着经脉游走，最终停在右手掌心。
他睁开眼，摊开手掌。
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痕浮在皮肤表面，只有眨眼那么短的时间，随即消失。
但他知道，它存在过。
“不错。”通天教主淡淡道，“一天能凝出这一丝，就不算浪费时间。”
陈玄站起身，再次行礼：“多谢老师指点。”
通天教主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地面残阵。
一道剑光落下，不重，也不快，轻轻划过那些已经熄灭的符文。
奇异的是，原本暗淡的纹路竟重新亮了起来，而且颜色变了。不再是普通的灵光，而是带了一丝金边，线条更加凝实，隐隐透出杀伐之气。
“这是‘斩妄心阵’。”他说，“专破犹豫。你以后守阵眼，可以用它替你镇场。”
陈玄走过去，蹲下查看。他伸手触碰其中一道纹路，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只要注入那一丝剑意，就能激活。”
“是。”
他站起身，看向远方。
云层低垂，山林静默。刚才那一战留下的痕迹还在，碎石未清，地面裂痕交错。但现在他看这些东西的眼光不一样了。
原来阵可以不只是防御。
原来剑意真的能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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