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牵着驴走在前头,队伍从南岭梯田下来。山道比上山时更稳,驴蹄踩在碎石上发出闷响。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考核官跟在后面,脚步不紧不慢。
楚墨已经提前去了新安渠主干段等消息。沈砚知道,接下来这一关,不能再靠“百姓嘴里的数字”过,得靠“看得见的水、摸得着的渠”。
他边走边说:“大人,接下来去新安渠。”
考核官嗯了一声,没问去哪儿,也没问多久到。
沈砚继续说:“这渠有三个用处。一排涝,雨季洪水来了能分流;二引灌,旱天能把水送上坡地;三固土,渠两边种了草根树苗,山体不容易塌。我们不是为了修而修,是真怕一场大雨毁了八百亩田。”
考核官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冷淡,但耳朵明显竖了起来。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宽沟。水流从上游奔下,被一道石坝分成两股,一股直入主渠,一股走侧槽。渠身用青石垒底,两侧夯土加木栏加固,水面上漂着几片落叶,但无杂物堵塞。
沈砚停下:“到了。”
考核官往前走了几步,站上渠口高台。他低头看水,又抬头望远处,目光顺着水流方向扫过去——下游田地平坦开阔,稻苗整齐,无人抢修堤坝,也无积水痕迹。
“上个月下了三天暴雨。”沈砚说,“河水涨到齐腰深,七成水是从这条渠分走的。山脚那片地,往年淹过三次,今年一滴没进。”
考核官蹲下,伸手探了探水面。水凉,清澈,指缝间没有泥沙。
他问:“每日有人管?”
“有两人巡渠。”沈砚答,“一个叫李大根,一个叫赵老四,都是自愿报名的村民。每天记水位、清杂草、查木栏松动,工分制结算,月底换粮。”
考核官站起身,沿着主渠往下游走。沈砚跟在他旁边,不抢话,也不解释,只等他发问。
走到一处拐角,水流变急。渠壁铺了斜石,形成缓坡,水打在石头上溅起小浪,但未冲垮结构。
“这里为什么加宽?”考核官问。
“防淤堵。”沈砚答,“上游带下来的枯枝容易卡弯道,加宽后流速降下来,杂物会自然沉底,方便清理。”
再往前,是一段木栏围护的陡坡。木头粗实,钉得牢固,底部垫了石块防滑。
“这些木栏是谁设计的?”
“楚墨。”沈砚说,“原是墨风寨的人,懂些水利法子。他说秦人修渠爱图快,喜欢直挖深沟,可山上土松,一冲就塌。所以他改用‘分段控流’,每三十步设一个缓冲区,木栏就是用来减流速的。”
考核官伸手推了推木桩,纹丝不动。
他又问:“材料从哪来?花了多少?”
“木材是去年冬天砍的松木,本来要烧炭,后来改用了。”沈砚说,“没额外征税,也没摊派劳役。工分够的村民自愿出力,一人一天记两分,管一顿饭。总耗时十八天,动用四十六人。”
考核官回头对随从点头。随从立刻打开卷轴,提笔记录:“新安渠主干段全长三百二十丈,设分流坝一座,缓冲木栏九处,巡渠两人轮值,无溃堤记录,汛期分流有效。”
沈砚没说话,只是看着水流。
他知道,这种人不怕你吹牛,就怕你不经查。账本可以做假,百姓可以被教说话,但一条渠能不能挡水,一场雨就能试出来。
考核官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渠尾。那里接了一条支渠,通向一片低洼田。几个农夫正用竹筒引水浇地,动作熟练,没人张望。
“这水干净吗?”考核官忽然问。
“喝不了。”沈砚说,“但我们煮沸后给牲口饮,没问题。要是人要用,得再过滤一次。苏医女教过村民用粗布包炭渣滤水,现在家家都有简易滤具。”
考核官终于点了点头。
他站定,环视四周:渠水通畅,两岸无塌方,远处有人劳作,鸡犬相闻。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列队迎接,只有实实在在的水流声和锄地声。
然后他开口了:
“此渠设计实用。”
沈砚呼吸顿了一下。
考核官继续说:“不花哨,不虚耗,利在当下,功在长远。真正惠及民生。”
随从笔尖飞动,把这句话原样记下。
沈砚只微微颔首,没谢恩,也没表功。
他只是说:“今夏若再遇大雨,可保南岭梯田无虞。”
考核官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有备而来。”
沈砚答:“不是我有备,是百姓怕饿。”
一行人开始返程。
路上,考核官不再沉默。他时不时看向渠岸,问一句“那段石基多深”“巡渠人如何轮班”,沈砚一一作答,语气平稳,数据清晰。
回到县界入口,考核官忽然停步。
他望着县城方向,问:“接下来还看什么?”
沈砚说:“大人可随意走访。村里有人种田,有人腌鱼,有人运货。您想听谁说,我就带您去见谁。”
考核官没应,只对随从道:“记下,新安渠工程属实,结构合理,运行有效,防涝灌溉双效达成,建议加分项纳入考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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