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骷髅国之痴情的骨女
宋朝的时候,有个书生,姓李名文远,是吴郡人。他从小就很有才华,名声不错,生性喜欢奇奇怪怪的事物,对做官没兴趣,只爱读书、四处游历。
有一天,他到姑苏城外游玩,路过一座荒废的祠堂。只见庙宇破败,墙壁上长满了青苔,唯独大殿中央供着一面铜镜,大约三尺高,样式古朴。
镜面看起来灰暗无光,好像蒙了厚厚的灰尘,又像被一层雾气笼罩着,但仔细一看,里面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流动。
李文远觉得这镜子很奇怪,就走上前,用手擦去灰尘,仔细观察。
突然,他发现镜中的景象开始微微晃动,像水波一样荡漾。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看,竟发现镜子里另有天地:有高大的城池、连绵的宫殿,但街上走动的人全是骷髅,骨架分明,来来往往,像集市一样热闹。他们没有皮肉,只有森森白骨,眼眶里闪着幽幽的火光,却穿着整齐的衣帽,有的拿着笏板,有的摇着扇子,举止和活人一模一样。
李文远吓得转身想跑,突然听见镜子里传来一个声音:“你既然看见了我们的骷髅国,为什么不进来参观一下呢?”声音像敲铜钟一样,清冷刺耳。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体一轻,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进去,一下子进了镜中世界。
一转眼,他站在一条宽阔的大街上。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放眼望去,全是骨头人:有骨头官员骑马经过,有骨头商贩在叫卖,有骨头小孩在玩耍,甚至还有骨头妇人抱着婴儿,那婴儿也是骨头做的。
这个国家天色昏暗,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天空中只挂着一个发着幽白光的球体,像腐烂的萤火虫漂浮着,照得城里光影斑驳,阴森森的。
这时,一个骨头人走上前来,拱手行礼,说:“我是这个国家的博士,姓白,名无生。这里叫‘骸灵之邦’。自从天地开辟以来,阴阳错乱,有一股怨气凝聚不散,就形成了这个国度。我们都是从前世上的人,魂魄没有消散,骨头也没有腐烂,因为执念太深,无法投胎转世,只好聚集在这个镜子里的世界里。”
李文远吓得直发抖,问道:“你们只剩骨头了,怎么还能说话、走路,跟活人一样?”
白无生笑着说:“只要心不死,形体就不会彻底消失。我们虽然没有血肉,但意志和念头还在。有的是为了没报的仇,有的是为了没断的情,有的是为了没完成的志向,所以就以骨头为身体,以执念为气息,活在这个地方。你看见那高楼上,有个披头散发、拿着笔的骨头人吗?他生前是个史官,想写一部真实的历史,还没写完就死了。现在他还在日夜不停地写,字字如血,可写出来的纸,终究会化成灰。”
李文远抬头一看,果然有个骨头人坐在楼台上,奋笔疾书,桌上堆满了用骨头做的简册。风一吹,简册哗哗作响,仿佛在低声哭泣。
他们又走到一座园子,园中长着枯树,树上挂着成千上万的小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一个女子的面容,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生气,有的痴望。
白无生指着说:“这些都是痴情女子的魂魄所化。她们为情所困,死后仍不甘心,魂魄就附在镜子里,天天照自己,还惦记着从前的恋人。可人早已远去,镜子再亮,也照不见真情,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李文远心里很难过,忽然看见一个骨头女子站在树下,正盯着其中一面小镜子出神。镜子里映出一个年轻书生的容貌,竟和自己(李文远)年少时一模一样。那骨女眼中泛着幽光,轻声说道:“你忘了西湖船上,桃花扇下,曾答应与我白头到老吗?如今你还活在人间,我却已变成白骨了……”
李文远震惊极了,猛然想起自己年轻时曾与一个渔家女相恋,后来因为父亲催他去考功名,一去不回,那女子伤心投湖而死。没想到她的魂魄竟被困在这里,化作白骨,却仍执着于旧情。
他(李文远)正伤心难过时,忽然听到三声钟响,天地变色。
白无生急忙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不能久留。镜中的门马上就要关了,你快回去吧!但我送你一句话:人世间不过是个暂居的旅舍,皮囊终将化为尘土。唯有执念不灭的人,要么成为永恒,要么永世囚禁。你要小心啊,千万要小心!”
话音刚落,李文远只觉天旋地转,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站在荒庙里,那面铜镜依旧立在原地,只是镜面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裂痕,像一滴眼泪流下的痕迹。
从那以后,李文远不再追求功名,辞别尘世,隐居起来。他常常在月夜焚香,静静地对着那面镜子坐着。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叹息说:“我已见过骷髅国,才明白活着的人只是过客,死去的人终将归去。可‘情’这个字,最是蚀骨伤魂,哪怕没有血肉之躯,也不肯放下。”
后来有人看见他夜晚独自在湖边行走,好像在和看不见的人说话。有人说,他每晚都会进入镜中世界,去和那个骨女相会。但没人能证实,那面镜子也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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