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死寂的序曲
1916年9月15日,东线加利西亚地区,布鲁西诺夫攻势的狂潮退去后留下的这片土地,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地貌。连续数日的秋雨,将无数弹坑、堑壕、交通壕变成了泛着铁锈色和暗红色的沼泽。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持续了整整七十二小时的德奥联合炮击,在凌晨时分戛然而止。那是一种从极度的狂暴骤然跌入绝对虚无的错愕感。先前,大地如同持续不断发作癫痫的病人,在无数火炮的咆哮下颤抖、撕裂。如今,这咆哮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可怕的、近乎绝对的寂静。这寂静并非空无,它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羊毛毯,死死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
只有偶尔响起的、不知来自何方也无人追究的零星枪声,划破这片死寂——可能是神经绷紧到极致的哨兵走火,也可能是某个无法忍受这地狱景象的士兵选择了自我了断。更远处,随风飘来的是伤兵们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哀嚎,声音微弱,却像冰冷的锥子,刺穿着这寂静的外壳,反而更深刻地衬托出其内核的绝望与沉重。硝烟与晨雾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灰黄色的帷幕,低低地悬浮在战场上空,遮蔽了星辰,也吞噬了光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血腥味、尸体腐烂的甜腻恶臭以及湿土的气息,这是一种属于地狱的独特配方,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的人呕吐不止。
在这片被炮火彻底“耕耘”过的死亡地带的边缘,德奥联军的出发阵地上,士兵们像蛰伏的兽群,蜷缩在泥泞的掩体和防炮洞里。他们满身污泥,军服湿透紧贴着身体,寒冷和恐惧让一些年轻士兵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但更多的人脸上是一种麻木的呆滞,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连日的炮击震出了躯壳。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步枪、冲锋枪、工兵铲,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
二、 幽灵出击
5时30分整。
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天际,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在德奥士兵眼中象征着胜利与复仇的颜色——挣脱地心引力,颤巍巍地升入灰蒙蒙的天空,在硝烟帷幕上留下了短暂而夺目的印记。
刹那间,死寂被打破了。但不是被震耳欲聋的炮火,而是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充满决绝意志的声音——成千上万双脚踩踏泥泞发出的噗嗤声,金属装备碰撞的细碎铿锵声,以及压抑已久后终于爆发出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沉吼声。
早已等待多时的突击部队,像一群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幽灵,猛地跃出掩体,扑向那片未知的死亡地带。他们并非整齐划一的方阵,而是以分散却迅捷的队形,融入硝烟与晨雾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是奥匈帝国军中的精锐与悍卒——来自帝国复杂版图边疆的波斯尼亚掷弹兵和克罗地亚山地部队。这些士兵常年生活在贫瘠的山地或动荡的边境,以其惊人的吃苦耐劳精神和近乎野蛮的凶猛彪悍着称。他们黝黑的脸上涂着混合了泥炭和锅底灰的伪装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猎食者般光芒的眼睛。他们的军服早已被泥浆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紧紧裹在精壮的身躯上。
与后续的普通步兵不同,他们是专业的“破障者”,背负着远超常规的沉重装备:巨大的炸药包、令人望而生畏的火焰喷射器、用于跨越壕沟的轻便架桥器材、装满手榴弹的布袋以及近战用的霰弹枪和工兵铲。他们的任务是最危险、最关键的“清理”与“开辟”。沿着炮兵观测员和侦察兵预先测算出的、炮火破坏相对“较轻”(或者说,是炮火有意避开,人为制造出的几条进攻通道)的路径前进。
他们的行动无声而迅速,像训练有素的猎犬,依靠本能和严格的训练在破碎的地形上移动。军士们低沉的命令声短促而有力:“左翼,铁丝网残存!爆破组上!”“前方弹坑,疑似机枪点!火焰兵准备!”
三、 死亡通道的开拓
真正的恐怖,在他们踏入那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区域后才真正展开。炮击的毁灭性是宏观的,但总会有遗漏的角落和顽强的生命。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土地,而是深可及膝、粘稠无比的泥浆沼泽,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褐色,那是被鲜血反复浸润又搅拌后的结果。每踩下去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泥浆里混杂着尖锐的弹片、破碎的枪支零件、甚至是被撕裂的人体组织。
残存的铁丝网像垂死巨兽的触须,扭曲地缠绕在木桩上,挂着破布条和难以辨认的碎片。爆破组的士兵匍匐前进,将炸药包安置在障碍物下,引信嘶嘶作响后,是沉闷的爆炸和四溅的泥浆与金属碎片。
总有未被完全摧毁的俄军机枪火力点,奇迹般地从泥浆和废墟中“复活”。可能是一个被震塌了一半的掩体,可能是一个伪装巧妙的弹坑。突然喷吐出的火舌,会瞬间撂倒几名正在前进的突击工兵。子弹打在泥水里,发出“噗噗”的声响,或是击中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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