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男女大防,你唤我来,欲为何事?”
李姮玉害羞垂眸,小声道:
“我…我欲知苏掾心意,我…”
苏礼负手而立,道:
“你欲知我心意,不妨先应我一事,我再忖度。”
李姮玉抬眸颔首,应声答:
“只要我能办,无不应允!”
“秋猎时,我会禀明将军,将玉儿编入你的先登队,你需设法引她往四垒西侧。”
李姮玉闻之,后退半步,结巴道:
“擅...擅易部曲违军规!军正司察出,我恐受杖责。”
苏礼缓步近前,缓缓道:
“事后我会禀将军,言是战术所需。若有差池,你需自担。”
他顿了顿,续道:
“那双履,甚合脚。”
李姮玉忽明了
——他纳履是承情,纳情却未必,眼底黯了黯,轻声道:
“苏掾心思通透,若我…不应呢?”
苏礼唇角勾了勾,语气淡:
“你应与否,皆你事。无你,我亦能唤旁人——唯你是领队医工,熟稔医帐调度。”
言罢转身欲走,李姮玉急步上前,拽住他袍角,慌声道:
“你…你不问我为何愿应?”
苏礼未回头,只抬手拨开她的手,声沉如旧:
“你我各有立场,深究无益。你只需告玉儿:四垒西侧伤兵众,缺人照料,让她届时往那边去。”
李姮玉望着苏礼远去的背影,回小帐后,仍心神不宁。
——不应,己身为良家子,在营中无依无靠,自己心悦于他,若得他照拂,得以摆脱家中父母,兄妹的困扰。
可应下,他已言‘自担’,出事时未必会保她…
忽想起赵隶,她眼底亮了亮:
赵隶与他兄弟情深,又素来念着自己,定不会坐视某遭难。
这般思忖,她决定便应了!
苏礼不独寄望一人,旋身寻至赵君儿处,嘱道:
“若见李姮玉违逆,你先自隐,引玉儿至指定所。”
他要的非唯唯诺诺之辈,乃是可共担事的有用之人。
次日。
苏玉立营门候着,见高不识来,忙紧随其后,行至营外药圃栅前。
高不识寻了半晌,摘得一株灰绿草茎,拇指扒开茎叶,露七分杈:
“此漠北狼毒,断口渗白浆。”
她倾身细看,道:
“狼毒品类繁,形亦不同…”
“但记漠北种最烈,马食之必翻滚,匈奴常涂其浆于羁马绳。”
高不识截道。
她忙掣出木牍欲记,霍去病的声音忽从栅外传来:
“涂羁马绳?你欲教她套谁?”
二人闻声转头,忙拱手行礼。
高不识躬身道:
“将军,末校正教她辨毒草。”
霍去病负手立在栅外,抬眼上下扫过高不识,淡淡道:
“嗯,你教,本将旁听。”
苏玉垂首侍立,耳尖微热,心下又暖又怯。
高不识续道:
“玉儿,狼毒根——”
苏玉正用心听着,冷不丁被霍去病一声呵令打断。
“啰嗦。”
他眉峰一蹙,转向她道:
“记:根紫,浆白,毒烈,见即焚之。”
“焚时须捂鼻,烟亦有毒…”
高不识急补了半句,迎上霍去病冷眼,未敢再言。
苏玉飞速记毕,对霍去病道:
“将军,高校尉言辨毒草可避…”
“他言你便信?本将令你记便记,再赘言,笞十!”
她噤声,指尖攥紧木牍。
高不识又寻得一株草,递至她眼前:
“此金疮草,揉碎敷伤,匈奴骑兵常用,止血效快,可补汉药之缺。”
她刚要伸手去接,霍去病又道:
“匈奴亦用?你便觉汉药不及?”
“将军,末校但论药效,性直口快而已…”
“休得多言。”
霍去病扬手止之,对她道:
“记:金疮草,黏,能止血,摸准其质,勿沾甲缝。”
苏玉颔首,指尖轻捏草叶,记下形貌手感。
霍去病瞥她一眼:
“携去医帐细观,今日便到此处。”
转头对高不识道:
“去校场,续练秋猎诸事。”
高不识与霍去病并肩离去。
她望着二人背影,见去病行出数步,似不经意踢飞脚边石子,心头那点温意又悄悄浮起。
苏礼见去病每回秋猎歇晌,必介入二人认草药在旁授艺。
——少年心事昭然。
只观此状,恐军营众人议论,只待秋猎之后,军正司撤离,二人可有机遇相触。
这日,霍去病传苏玉入帐查校。
他探手从身侧竹筐取三两株草药,往案上一摊:
“观你几日所学,辨来。”
苏玉摸出木牍,边刻边诵:
“普通狼毒:根赤红,断面深赤,叶边细锯齿,茎折流白浆。汁液...”
“变种狼毒:根须定生七叉,粗过普通者倍余,叶滑无锯齿,断口...”
“红根草:根浅红非深赤,折之无汁,叶呈...”
霍去病又报毒芹、乌头、漠北狼毒、白头翁诸草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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