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漆黑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岩壁上缓缓蠕动,每一个笔画都散发着吞噬心神的诡异力量。
就在《永续律典》的最后一缕灰烬升腾之际,那八个大字——“葬主非命,而在择”——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入了倒悬神庙的岩壁。
轰隆!
一声震彻灵魂的巨响,整座神庙开始剧烈摇晃。
支撑着这片独立空间的四根擎天巨柱,其上遍布的裂纹瞬间扩大,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齐齐从中折断。
断口处并未喷涌岩石碎屑,而是如决堤的黑水,喷涌出浓稠如墨的漆黑怨气。
那怨气在半空中翻滚、凝聚,转瞬间竟化作三道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
他们身形缥缈,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源自千年前的古老与背叛的气息,却如三座大山,死死压在林渊的心头。
他们,正是千年前背誓,联手镇压了真正“共主”的三位同源者残念!
三道身影同时发声,那声音不分彼此,仿佛一个灵魂在三个喉咙里共鸣,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与嘲弄:“你烧的是契约,却不知……枷锁早已生根。”
话音未落,林渊只觉心口传来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攥住了他的心脏,正在用力捏碎。
他猛地低头,只见贴身存放的那枚承载着母亲唯一笑颜的魂玉碎片,表面竟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似乎正被某种更古老、更霸道的意志强行剥离、唤醒。
“噗通!”
一直沉默矗立的铜面驼奴猛然双膝跪地,脸上的青铜面具应声碎裂,露出了一张布满沧桑皱纹的脸。
他额头正中,一道繁复的符纹正渗出殷红的血珠,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嘶哑地吼道:“少主,快走!他们在强行唤醒‘律种’——那是自初代起,就埋进每一代葬主体内的命钉!是刑具,也是坐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静躺在首棺之上的夜凝霜,身体忽然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蜷曲的指尖,那朵原本含苞待放的冰焰花,在这一刻骤然完全绽放!
它不再是虚幻的火焰,而是凝为实质,无数纤细却坚韧的根系如条条灵动的银蛇,瞬间钻入祭坛的裂缝之中。
刹那间,地宫深处那条无形的命脉长河,竟发出滔天巨浪般的轰鸣,河水翻涌,开始了匪夷所思的倒流!
无数沉睡在葬脉中的觉醒者遗志被这股力量惊动,逆溯而上,如漫天星辰在林渊眼前交织,最终汇聚成一幕惊世骇俗的远古画面:
九百年前,天外陨铁划破苍穹,坠落大地。
神光之中,并非诞生了四位平起平坐的共主,而是一个身具四相的无上存在——代表秩序的“喜”、代表守护的“怒”、代表慈悲的“哀”,以及……代表挣脱一切束缚的“拒”!
画面中,前三相为了构筑所谓的永恒秩序,甘愿化身为律法殉道,而唯独“拒”相,不愿被任何规则定义,试图撕裂共有的躯壳,追求真正的自由。
然而,他的行为却被三相视为背叛,最终以“弑主”之大逆罪名,被联手镇压封印。
而那道被无尽锁链拖入地心深渊的身影,在光影消散的最后一刻,猛然回头,他额间那独特的胎记,竟与林渊此刻的胎记,赫然一模一样!
三道残念的低语在林渊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残忍快意:“你根本不是什么继承者……你,就是‘拒’本身。”
冷笑声中,三道残念化作三道黑气,如捕食的巨蟒,朝着林渊猛扑而来,欲要以那枚“律种”为核心,将他这叛逆的灵魂彻底重铸,变回他们掌控下的傀儡。
林渊睚眦欲裂,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涌入口中。
他以心头血为引,疯狂催动右臂上的生死藤纹,试图发动他与夜凝霜之间最强的联系——“霜噬·共痛”。
然而,藤纹只是微弱地亮了一下便迅速黯淡,他惊骇地发现,夜凝霜的意识已陷入前所未有的深度沉眠,那枚霜心印,竟如风中残烛,近乎熄灭!
“少主!”
就在林渊即将被黑气吞噬的瞬间,铜面驼奴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吼。
他竟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猛扑上前,用枯瘦的手指硬生生将自己额头上那枚正在流血的符纹剜下,在血肉模糊间,不顾一切地按向林渊的七窍!
“我是最后一任监命官的血脉!我的命格,可为你……扛一次‘律裁’!”
鲜血溅落,那枚符纹在接触到林渊的瞬间,轰然燃起一捧诡异的青色火焰!
它仿佛是所有规则的克星,三道扑来的黑气被青焰燎到,竟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监命官!你们竟敢斩断命线监察者!”
黑气在青焰中剧烈扭曲、蒸发,最终彻底溃散,只留下一句怨毒至极的余音在空旷的神庙中飘荡:“通天碑未曾全出……她……她才是真正的钥匙……”
随着残念的退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终于消散。
然而,祭坛深处,却传来一阵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宛如沉睡的大地正在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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