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音仿佛一滴投入死寂湖面的水珠,他身后的铭名大阵边缘,七成亡魂已在阵法金光的普照下褪去戾气,化作安静的光点,唯独中央那团最为浓稠的黑雾,仍在不甘地翻腾、咆哮,犹如归墟之心的最后顽抗。
就在此刻,寂静被骤然撕裂。
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绽开七道平行的金色纹路,光芒刺眼,仿佛天空被利爪划开的伤口。
一名身披金色甲胄的身影踏着光芒缓缓走出。
他手持一杆断裂的金色长矛,矛尖的缺口处仍有不灭的律法符文在明灭闪烁,面容肃穆得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目光径直锁定在林渊身上。
“林渊,”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却仿佛带着整个天地的重量,在众人心头响起,“你已违逆传承三十七条,罪无可赦。但念在你血脉特殊,若此刻亲手斩断与她的共生契印,尚可得一线赦免。”
林渊嘴边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赦免?我娘被万魂钉死在归墟之柱上时,谁给过她赦免?”
那被称为守律使的身影”
此言一出,连林渊都愣住了。
守律使的目光缓缓移向他身旁的夜凝霜,那目光冰冷而绝对,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我的核心指令只有一条:只要检测到你们二人的双生共鸣波动超过临界值,就必须启动最终清除协议,抹除掉那个‘非必要变量’。”他抬起手中残破的律矛,矛尖直指夜凝霜,“——也就是她。”
夜凝霜自始至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口中即将被清除的变量并非自己。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霜:“你说她是变量……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那位守着归墟之门的守心人,是不是也曾被人当作可以随意清除的变量?”
一句话,如惊雷贯顶!
守律使高大巍峨的身躯猛然一震,额头那枚代表着绝对秩序的金色烙印,竟“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缝。
也就在这一瞬间,夜凝霜体内的霜心印毫无预兆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悲怆与不屈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她猛地转身,望向那仍在翻滚的裂隙深处——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一幕尘封千年的幻象破开时空,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同样昏暗的裂隙边缘,一个与她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同样手持律矛的守律使,宣判着冰冷的律令:“此子身负双生之源,必亡。双主同存于世,归墟必将暴走。”
然而,那女子却笑了,笑得灿烂而决绝。
她当着守律使的面,亲手撕碎了那份金色的律令,转身将怀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藏入归墟最深处的脊骨缝隙之中。
“那就让暴走……从我开始。”
画面戛然而止。
夜凝霜如遭雷击,怔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我们早就在重复她的路。”
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林渊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第八式“弑主诏”的契文正在夜凝霜体内本能地逆转,一股沛然的杀意正隔着肌肤,笔直地指向自己的心口。
那是共生契印在面临外部巨大威胁时,为了保全宿主而产生的极端反应。
然而,这股弑主之力刚刚抬头,便被另一股更为深沉浩瀚的第九式力量死死压制了下去。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那名开始动摇的守律使:“你说规则不容挑战,可规则是谁定的?是已经死去的人,还是仍然活着的人?”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十三条贯穿天地的龙筋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那枚悬浮于龙筋中央的银蓝色晶核,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下沉,穿过层层能量屏障,最终轻柔地没入了夜凝霜的后心,与她体内的霜心印彻底融为一体!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爆发。
他们的气息、心跳、乃至灵魂波动都在这一刻彻底交融,仿佛真正共用了同一颗心脏,呼吸着同样的节拍。
守律使脸上的万年冰霜终于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不可能……双棺虚影……竟然提前具现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裂隙深处那团顽抗的黑雾猛然炸开,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无视了所有人,携着足以碾碎空间的恐怖威压,直取夜凝霜的性命!
出乎意料,守律使竟不退反进,手中残矛爆发出璀璨金光,横身拦截在那只巨手之前。
他是在保护她!
“清除协议必须由我亲手执行——不容任何外力染指!”
他怒吼着,矛尖与那黑雾巨手轰然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整片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
林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裂隙最边缘的焦土之上。
他身后,那上百具作为阵眼基石的骨桩守者,仿佛接收到了无声的指令,同步向前踏出一步,以自己的身躯,在裂隙前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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