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不属于任何生灵,更像是由纯粹的死寂与虚无凝聚而成的漩涡,只一眼,便要将人的神魂彻底吞噬、碾碎。
林渊的心跳骤然停滞,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无形的掌风余威彻底爆发,轰然一声巨响,沉重如山岳的刻名棺棺盖被整个掀飞出去,在空中翻滚着砸向远处的虚空,悄无声息地湮灭。
棺内的一切,再无遮挡,完整地暴露在林渊眼前。
那是一个“他”。
一个穿着雪白长袍的林渊,面容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模样,只是那份安详,安详得如同万古不化的冰雕。
他的双手安静地交叠于胸口,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永不醒来的长眠。
而在他双掌之下、心口正中的位置,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晶核,只是此刻光芒黯淡,内部似乎有无数尘埃在缓缓沉降。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锁链。
无数道纤细却坚韧的银蓝色锁链,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延伸而出,如同狰狞的毒蛇,森然刺入白袍林渊的四肢百骸,贯穿了他的琵琶骨,锁住了他的天灵,甚至有几道直接钉进了那枚黯淡的晶核之中。
锁链的另一端,则尽数连接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幻影。
那幻影身形窈窕,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固定的姿态结着法印,维持着整个囚笼的运转。
是夜凝霜!
尽管那幻影面目不清,但林渊绝不会认错。
“看到了吗?那就是真正的你——沉睡于此的本源之体。”活印的声音在他神魂中急促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与蛊惑,“每一次轮回的磨损,都让你离归位更近一步。现在,时机已到。只要你躺进去,与他合而为一,就能彻底终结这无尽的轮回,找回你真正的力量与身份!”
终结轮回……
这四个字带着致命的诱惑,敲打着林渊疲惫不堪的灵魂。
他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彻底的安宁,不再有追杀,不再有别离,不再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但他紧盯着那具白袍身躯,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摇头。
“不对……”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他不是在沉睡。他……是被关起来的。”
这根本不是安息的睡床,而是一座精心设计的囚牢!
就在此时,身后那座横跨虚空的誓桥之上,残存的微光忽然一阵剧烈闪动。
一道比棺旁幻影更虚幻、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的残灵在桥头凝聚成形。
正是夜凝霜的模样,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虚弱得仿佛来自天边,却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决绝。
“别信它的解释……林渊,那不是终结,是替换!”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棺中的白袍林渊,“每一次你在外界濒死‘归来’,它都想诱导你躺进去。一旦你放弃抵抗,你的意识、你的记忆、你这一世所有的情感,都会被当做燃料,注入那枚晶核,用来唤醒‘他’。而你,将代替他,永远闭上眼睛,成为这座归墟新的镇物!”
她转而抬手,轻轻点在自己心口,眼中是无尽的悲哀与眷恋,“我将自己的神魂分裂成上百份,散入轮回,每一次都在你身边点燃心火,不是为了让你记起什么,而是为了在你最绝望、最想放弃的时候,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林渊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心底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归位”,根本不是荣归故里,而是献祭!
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抹杀!
抹杀掉这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现世之我,去成全一个静止的、永恒的“本源”!
“噗——”
不远处,一直被遗忘的缄口宦挣扎着爬到墙边,他用尽最后一口气,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颤抖的手指蘸着自己的心头血,在冰冷的墙壁上奋力写下几个大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
“门内之人,即是门外之囚。”
字迹完成的刹那,他的身体轰然倒地,生机彻底断绝。
门内之人,即是门外之囚……
林渊怔怔地看着那行血字,脑中仿佛有亿万道雷霆同时炸响。
他猛然回头,再次看向棺中的白袍“自己”,一个更加颠覆的真相在他心中成形。
那不是他的本体!
那白袍之身,是被从他身上强行剥离出去的、代表着绝对理智与规则的“秩序之我”!
因为某种原因,这个“秩序之我”被囚禁于此,以自身为锚点,镇压着整座归墟的平衡。
而行走至今,历经百世轮回,充满了七情六欲,会哭会笑,会爱会恨,执着于守护的这个“混乱之我”,才是主动选择了遗忘一切,一次又一次踏入红尘的……真实存在!
“情感正在污染你的认知!愚蠢的判断!”活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怒意与冰冷的机械感,“立即放弃抵抗,执行最终融合程序!”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刻名棺中传来,仿佛要将林渊的神魂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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