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锋照山河》第一卷《淞沪烽火(1937–1938)》
第四十五章:徐州会战前探敌情
民国二十七年二月的鲁南,风是带着棱角的。令狐靖远站在微山湖西岸的土坡上,望着远处灰黄色的天际线,棉袍领口被风刮得翻卷起来,露出里面藏着的银质怀表——表盖内侧刻着“黄埔四期同窗周伟龙赠”,是民国二十六年毕业时的旧物。此刻表针指向寅时三刻,水面上还浮着未散的雾,把芦苇丛晕成一片模糊的白,像极了南京紫金山失守那日,萧山令将军战壕前飘的霜。
“令狐先生,该动身了。”身后的老秦压低声音,手里拎着个油布包,里面是刚从青帮“通济堂”据点取来的货郎行头。老秦五十出头,脸上刻着运河边人特有的风霜,左手缺了根小指——去年在枣庄给别动队送情报时,被日军狼狗咬的。他把油布包往地上一放,露出里面的蓝布棉袍、旧毡帽,还有个磨得发亮的货担,“这担是‘通济堂’老三的,他去年冬天染病死了,担上的铜环都磨熟了,没人会起疑。”
令狐靖远弯腰翻货担,底层铺着层粗麻,麻下藏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是绘图本、炭笔,还有个黄铜指北针——指北针的玻璃面上有道裂纹,是上月在上海突袭松本洋行时,被日特的子弹崩的。他把木盒塞回麻下,又往货担上层码粗布、针线,还有几盒胭脂水粉——胭脂是从法租界买的“双妹牌”,纸盒上印着穿旗袍的女子,在这荒僻的鲁南乡下,倒真像个走南闯北的货郎该带的东西。
“日军第13师团的驻地在卧牛山北麓,”老秦蹲下来,用树枝在泥地上画草图,树枝尖断了,他就用指节蹭出轮廓,“从这儿沿运河北走三十里,过了柳泉镇就是。镇口有伪军岗哨,领头的刘二麻子,是‘通济堂’前几年出去的叛徒,认得出堂里的‘半枚铜钱’暗号。”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半枚磨得光滑的铜钱,“这是暗号牌,他要是盘查,你就把这铜钱亮给他看,提‘枣庄张老栓’——张老栓是堂里在徐州的坐探,刘二麻子认识。”
令狐靖远接过铜钱,塞进袜筒,指尖碰到冰凉的铜边,想起黄埔四期时,他和周伟龙在广州街头吃云吞,周伟龙总爱用铜钱压桌布,说“铜子儿实在,不像银元晃眼”。如今周伟龙在上海掌着军统上海区,他却要扮成货郎钻日军营地,世事倒比战场的子弹还没个准头。
“还有这个。”老秦又递来个小瓦罐,里面是米汤,“画完图用米汤描一遍,干了就看不见,到了联络点,找家药铺买碘酒,涂上去就显影。”瓦罐口用油纸封着,他特意缠了三圈麻绳,“路上别碰倒了,这玩意儿金贵,比胭脂水粉管用。”
令狐靖远把瓦罐放进货担侧袋,拍了拍老秦的肩膀:“你在湖边等我,要是天黑前没回来,就把联络点的人撤了。”
老秦摆手:“你放心去,我让小马在柳泉镇的‘兴隆客栈’等着,他备了快马,情报一到手,连夜就能送第五战区。”他往水面望了望,雾散了些,能看见芦苇丛里藏着的小渔船,“船我给你留着,要是事急,就从水路撤,沿湖的渔民都是自己人。”
令狐靖远挑起货担,试了试重量,左边是针线胭脂,右边是粗布,压得肩膀微微发酸。他把毡帽往下拉了拉,遮住眉眼,转身往官道走。土坡下的茅草结着霜,踩上去“咯吱”响,像极了南京撤退时,难民踩碎的瓦片声。
官道是土路,被车轮碾出两道深辙,辙里积着冰碴,走起来打滑。路边的农田里光秃秃的,麦苗埋在土里,只露点点绿尖,田埂上堆着些干草,是去年秋收剩下的。偶尔能看见几个穿破棉袄的村民,扛着锄头往地里挪,见了令狐靖远,都往路边缩——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货郎虽常见,可谁也怕沾上“日本人”的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爬到头顶,霜化了,土路变成泥路,货担的底布沾了泥,沉甸甸的。令狐靖远在路边的茶摊歇脚,茶摊是个茅草棚,四根竹竿支着,棚下摆着两张矮桌,桌边蹲着个瞎眼老头,正用瓦罐在泥炉上煮茶。茶叶是晒干的槐树叶,煮出来的水泛着黄,飘着股涩味。
“客官,喝碗热茶?”老头摸索着递过个粗瓷碗,碗沿缺了个口,碗底沾着茶垢。
令狐靖远接过碗,递过去两个铜板:“大爷,问您个事,往前去卧牛山,路好走不?”
老头把铜板揣进怀里,手指在怀里摸了摸,确认放好了,才叹了口气:“不好走哦。日本人在那儿扎了营,天天有兵巡逻,见了生人就盘查。前儿个有个卖豆腐的,就因为多说了句‘日本人凶’,被拉去灌了辣椒水,回来时脸肿得像猪头,话都说不囫囵。”他往西北方向指了指,手指却偏了方向,对着东南的微山湖,“客官要是去那儿送货,可得少说话,日本人的枪子儿不认人。”
令狐靖远喝了口茶,槐树叶的涩味呛得喉咙发紧。他放下碗,看见桌腿上刻着个“济”字,是青帮的记号——这老头怕是也是“通济堂”的人,故意说些吓人的话,提醒他小心。“谢大爷提醒,我就去山脚下的村子,不卖到营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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