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锋照山河》第一卷《淞沪烽火(1937–1938)》
第三十章:审讯日特获密情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的上海,法租界与华界交界的弄堂里飘着湿冷的雨。荣记裁缝铺后巷的仓库被改作临时审讯室,门板缝里漏出的煤油灯光在雨雾里晃,像枚被打湿的铜钱。仓库里,令狐靖远正弯腰擦着一双牛皮鞋——鞋是从战利品里挑的,日军制式,鞋头沾着泥,他用布蘸着煤油慢慢蹭,直到鞋帮显出暗褐色的光。
“先生,人带来了。”行动员小马掀开门帘,冷风裹着雨丝钻进来,吹得煤油灯芯颤了颤。两个队员架着个戴眼镜的青年进来,青年穿件洗得发白的学生装,袖口磨破了边,眼镜片裂了道缝,却仍梗着脖子,下巴绷得死紧。
是小林次郎。三天前在闸北日特窝点抓的,东亚同文书院的学生,据周伟龙查的档案,他爹是大阪的绸缎商,去年秋天来上海“留学”,实则早被特高课发展成谍报员,专管绘制租界电台分布图。
令狐靖远直起身,把鞋布往桌上一放——桌上摆着个粗瓷碗,碗底剩着半碗糙米,旁边是个掉漆的搪瓷缸,里面的茶水凉透了。他没看小林,反倒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支“哈德门”,用火柴点燃,烟圈在灯光里慢慢散。
“会说中文?”令狐靖远吐了口烟,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外面的雨声。
小林梗着脖子没吭声,眼镜片后的眼睛瞥了眼桌上的烟盒,喉结动了动——这三天没给烟抽,只递过两顿糙米,他原本白净的脸落了层灰,嘴唇干得裂了皮。
“东亚同文书院的学生,中文该不会差。”令狐靖远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突然换了口流利的大阪方言:“我母也是大阪人,住天王寺附近,每年樱花季,她总去寺外的老树下摆摊卖绸缎。”
小林猛地抬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丝惊讶。他老家就在天王寺,这话里的细节做不了假——那棵老樱花树是当地人才知道的地标,树干上有个歪歪扭扭的“寿”字,是早年僧人刻的。
“你……”小林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令狐靖远把烟递到他嘴边,火柴梗扔在地上踩灭:“抽支?就当同乡闲聊。”
小林犹豫了下,还是凑过去叼住烟。烟味混着尼古丁的辛辣钻进喉咙,他呛了两声,却舍不得吐,狠狠吸了口,眼圈突然红了——离家快两年,除了特高课的上司,没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家乡话。
“你母……”小林吸着烟,声音发颤,“她还好吗?”
“昭和十二年冬天没的。”令狐靖远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缝着块暗纹,是他让人连夜绣的“家纹”,仿的是大阪小商户常用的“三矢纹”,针脚粗糙,却能瞒过不细看的人,“日军炸苏州河时,她在难民船上,被流弹打中的。”
小林的烟掉在地上,烫了手也没察觉。他低下头,眼镜滑到鼻尖,露出苍白的额头:“我……我不知道……”
“特高课没告诉你,他们在上海炸的不只是军营?”令狐靖远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搪瓷缸,倒了半碗温水递过去,“闸北的难民窟,上个月被炮弹炸平了,里面有不少从大阪来的侨民,跟你爹一样,是来做绸缎生意的。”
小林接过搪瓷缸,手指抖得厉害,水洒了些在裤腿上。他喝了口温水,喉结滚了滚,突然抬头看令狐靖远的袖口,目光在那“三矢纹”上停了停——虽不精致,却有模有样,不是随便能绣出来的。
“你真是……”
“我叫令狐靖远,”令狐靖远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旧皮夹,抽出张泛黄的照片递过去,“这是我跟我母在天王寺拍的,昭和十年。”
照片上是个穿和服的中年女人,站在樱花树下,身边的少年穿学生装,眉眼确实有几分令狐靖远的影子——是他找画匠仿的,用自己少年时的照片改的,女人的脸照着母亲的旧照画,细节挑不出错。
小林捏着照片,指腹反复蹭着女人的脸,突然蹲在地上哭了。不是嚎啕大哭,是压抑的呜咽,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被雨淋湿的狗。
小马在旁边想上前,被令狐靖远摆手拦住。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催,得让情绪泄透了——硬骨头得用软法子啃,尤其是小林这种没经过血火的学生间谍,家乡和亲人是最软的软肋。
雨敲在仓库顶上,噼里啪啦响。小林哭了快一刻钟,才慢慢止住,用袖子抹了把脸,把照片递回来,声音哑得不成样:“你想问什么?”
“电闪计划。”令狐靖远接过照片塞回皮夹,语气平静,“特高课让你查外滩美国电台的位置,是不是为了这个?”
小林身子一僵,刚松下来的肩膀又绷紧了。他低下头,盯着地上的烟蒂,半天没吭声。
令狐靖远没逼他,转身从墙角拖过个木箱,打开——里面是几包大阪产的“月见团子”,是之前从日特窝点搜的,包装纸都没拆。“这是你住处搜的,”他拿了个递过去,“没过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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