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县。
往来商贾必经之县,位于大雍丝帛之路夹道,这里出现陌生面孔,丝毫都不会令人起疑。
路边的一个早茶店里,阿襄嘴里啃着包子,腮帮子鼓鼓的,那双警觉的视线却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她昨日一路追着冲出了院门,一入街道、就被这陌生的地方给拦住了。她站在街头只剩下茫然四顾,根本找不到阿娘的踪迹。
冷静下来的阿襄,也只能坐在路边,想着自己接下去还能做些什么。
她看见一个穿着甲胄,脸色冷峻的人,带着一群人冲进了那幢大宅子,“务必找到魏家少主、遇到任何阻拦之人,格杀勿论!”
阿襄看着那为首之人腰间的玉牌,微微恍然,这就是魏瞻口中的那些援军了?
因为如果是敌人,不会喊魏瞻“魏少主”。
阿襄心道,虽然姗姗来迟,但好歹表明从现在起,魏瞻不会有危险了。
阿襄随即缓缓转身,最后看着那宅院斑驳的宅门,轻喃道,“再见了,魏公子。”
不,还是再也别见的好。
江湖路远,前途险阻,大家都有各自的路。
不再有任何迟疑,阿襄转过身,裙裾飞扬,消失在无数人烟的街角。
……
”阿娘,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阿襄这个疑问,藏在心底那么久,始终无法消解。
她与阿娘在田间的日子,那么幸福愉快,十五年来,阿娘一天都没有离开过她。
陪伴着她的成长,一点一滴的养育,阿襄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
阿娘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她也全心全意爱着阿娘,她不明白、这样的阿娘,为何会留书出走?
阿襄这段日子,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因为她从未怀疑过阿娘对她的爱。
她只是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有着什么缘由。
她必须要弄清楚。
——
魏瞻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睛上数月紧压的束缚已经不在,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仍然是个瞎子。
直到他仿佛看到了倾泻在床边的月光。
“现在是入夜时分了,魏少主。”
旁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魏瞻立刻转头。
傅玄怿双手抱着胸,他一直亲自看顾着魏瞻,生怕再出一丝差错。
“你是……”
傅玄怿叹了口气,“容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禁卫军指挥使傅玄怿,奉命前来支援魏少主。”
魏瞻深处的记忆仿佛被激了起来,傅玄怿,禁军。
原来如此。
“魏少主,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玄鉴司李掌印……是您击杀的吗?”
傅玄怿都不得不小心点的用了个敬词,这个问题傅玄怿必须得搞清楚,这关乎他怎么和上层交代。
魏瞻缓缓地起身,傅玄怿想要搀扶他,被魏瞻挥手挡住了。
“他死了吗。”魏瞻有些冷冷道。
傅玄怿不由呆了呆,怎么个意思,人死没死魏瞻都不知道?
“……死了,一剑穿喉。”死的不能再透的死了。
魏瞻面色冷如月光,吐出四个字,“死有余辜。”
若非此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魏瞻,阿襄,导盲人。
傅玄怿给整糊涂了,更是摸不透魏瞻的心思,“我们在院子里,挖出了二十多具的尸体,看他们身上的衣着和身份牌——应该都是魏少主您家的下人。”
而且尸体身上全部都有遭受拷打逼问的痕迹,傅玄怿靠想象、都觉得此间发生的是何等惨绝人寰的事。
魏瞻膝上的手攥紧,整个人阴郁极了。他魏家的灾难,无妄之灾。
“魏少主,恕我直言,那毕竟是玄鉴司的掌印,他这般死了,我们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傅玄怿想的还是李莲英之死给他带来的影响。
魏瞻唇边有一抹清冷的弧度:“如何交代?李莲英未经允许擅闯魏家封地,屠戮我魏家二十口,刺瞎我双目,我将他就地正法,这就是交代。”
傅玄怿人都听麻了,这短短一句话把他震在当地:“这、这真是事实?”
魏瞻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不能是事实?还是说,这不是你们想要的事实?”
傅玄怿心头一跳,竟然有点不敢直视魏瞻的眼睛。
这位久居偏地一隅的魏家少主,却似乎心里什么都知道一样。
其实对于朝廷来说,一直都很清楚有人容不下魏家,并且在朝堂上这股势力甚至十分壮大。
只不过,当今圣皇一直在尽力平衡和制约。
现在李莲英直接死在了魏家的封地,这就等于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捅到了明面上了,所以傅玄怿才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棘手烫手的山芋。
他自然不想牵连到自己。
傅玄怿深吸了一口气,“若李掌印当真行了此大逆不道的事,自然是当诛。”
况且对于魏家来说,任何擅闯入封地者、魏瞻确实都有权格杀。
从这点上,很难指摘魏瞻什么瑕疵。
“傅指挥不用担心不好交代。”魏瞻淡淡地说,“我自会书信一封,把此间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呈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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