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顺着池边岩石蜿蜒爬行，像有生命般向岸上延伸。那只从雷池中探出的手臂愈发清晰，苍白皮肤下血管如藤蔓蠕动，五指一张一合，发出骨骼摩擦的轻响。
叶无痕脚步未动，左掌已悄然凝聚一丝暗流——本源之力无声涌动。他右手微抬，噬魂链自腕间滑落半寸，冰冷触感贴上掌心。萧红绫被他轻轻带至身后，呼吸微滞，却未开口。
那身影终于完全破水而出。
红袍裹身，湿透的布料紧贴躯干，每走一步，地面便留下一道湿润的血印。他没有脸，整张面孔被一层流动的血浆覆盖，唯有一道裂口向上扬起，露出森白牙齿。
“心脏……”声音从胸腔深处传来，沙哑如砂石碾过，“在我体内跳动的人……是你吗？”
话音未落，叶无痕骤然出手。
左手五指虚抓，本源之瞳瞬间开启，猩红暗芒在眼底一闪而逝。一道无形吸力直扑血魔胸口，欲将其精气神尽数吞噬。可就在触及对方身体的刹那，那股力量竟如撞上无形屏障，反被震得指尖发麻。
血魔狂笑，双臂猛然张开。断裂的右臂残肢突然剧烈抽搐，皮肉翻卷，骨节爆裂声接连响起。一团赤红血球从中滚出，滴溜溜落在地上，仍在不停搏动。
叶无痕瞳孔骤缩。
那颗心脏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隐约构成一面古镜轮廓——与轮回镜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心跳声越来越响，仿佛不只是来自地上的血球，更在他识海深处回荡。某种熟悉的波动自心脏传出，与他记忆中某个封印已久的片段隐隐呼应。
他迟疑了一瞬。
下一刻，血球泛起红光，形态扭曲变幻，竟化作一名少女模样：青丝垂肩，眉目清秀，左肩处一点莲花状印记若隐若现。
是苏璃月。
“别吞它。”幻影开口，声音与本人毫无二致，“否则我会死。”
叶无痕僵在原地。
这不是幻术。他的本源之瞳能看穿一切虚妄，而眼前影像体内确有真实生命气息流转——一缕极细微的精丝贯穿幻象，其频率与苏璃月的气息完全同步。
他缓缓抬手，指尖靠近那颗跳动的心脏。距离尚有三寸，掌心却已感受到一股温热脉动，像是另一颗心正在回应他。
“你怎么证明她说的是真话？”他盯着血魔，声音冷得如同深渊寒铁。
血魔歪了歪头，血浆面孔微微扭曲：“你不是已经看到了？那丝精魂与她胎记同源，断则命陨。她是宿主，我是寄生……但我们共用一颗心的命运，早已刻进轮回。”
叶无痕眼神微闪。
他记得苏璃月曾说过，每逢月圆之夜，肩头胎记便会灼烧难忍。那时她总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挣扎苏醒——原来并非错觉，而是这颗心脏，在试图回归本体。
“你为何不早取她性命？”他问。
“因为我也活不了。”血魔低笑，“她是容器，我是执念。若她死，我亦散；若我亡，她必随之一同崩解。我们是共生的残片，缺一不可。”
叶无痕沉默片刻，忽然屈指一弹。
噬魂链飞出，轻轻点在心脏表面。金属与血肉相触的瞬间，链身微震，竟传出一声极细微的呼吸——短促、绵软，带着少女特有的气息节奏。
正是苏璃月平日安睡时的呼吸声。
他收回手，掌心悬停于心脏上方，既不吞噬，也不放任。本源之力在指尖流转，形成一道微弱护罩，将那颗跳动的器官稳稳托起。
“若我杀了你，它能否分离？”他再次问。
血魔笑声戛然而止。
远处血泊中，那具残躯开始蠕动重组。断裂的肢体重新生长，血管如根须扎入大地，汲取着散落四周的精血。片刻后，一个完整的身形站起，胸前赫然空荡——那里没有心脏，只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内里血线延伸而出，直指紫霄宫禁地方向。
“杀我？”血魔冷笑，“你可以试试。但记住，每一次我倒下，她的魂就会碎一分。等到第九次，你就再也见不到她睁眼了。”
叶无痕目光如刀。
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刚才那一眼扫描，已在心脏深处发现九道封印痕迹——每一道都对应一次死亡与重生的循环。而这九道印记，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逐一亮起。
“所以你是想让我放过你？”他缓缓道。
“不。”血魔摇头，“我要你亲手杀了我。”
叶无痕皱眉。
“只有你杀的我，才能真正终结这段共生。其他人不行，天道不行，就连她自己动手也没用。”血魔抬起手，指向悬浮在空中的心脏，“杀了我，心脏就能脱离束缚，回到她体内。否则，等第九道封印点亮，我们都会成为轮回的祭品。”
风忽然止住。
天地一片死寂，唯有那颗心脏的搏动声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叶无痕低头看着掌心悬浮的器官。它仍在跳动，规律而稳定，仿佛不属于任何一具尸体，反倒像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某种羁绊——不是因果，不是法则，而是比这些更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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