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股从萧红绫指尖传来的波动，并未止于皮肉，而是顺着血脉直冲识海，撞碎了某种他长久以来刻意忽略的屏障。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看见她在深夜的石室角落，披风垂落肩头，手指紧紧攥着那截噬魂链，指节泛白，像是怕它消失。他也看见她战斗时额角渗血，火焰在周身翻腾，却始终将最猛烈的一击偏转方向，只为护住他身后那道摇晃的身影。还有一次，他在闭关中吐血昏迷，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那是她的天火失控凝成的护膜，而她本人已因灵力反噬昏倒在三丈之外。
这些画面，曾被他的本源之瞳判定为“无关信息”，自动剥离、封存。可此刻，在青铜铃铛碎片荡出的涟漪中，它们一一浮现，清晰得刺目。
“每一次……都是你。”他低声说，声音干涩。
“你以为我需要什么？”萧红绫冷笑，指尖仍抵在他心口，却没有收回，“力量？地位？还是你那一句虚无缥缈的‘抱歉’？”
她手腕微动，残破的铃铛再次轻震。这一次，不是因果律的涟漪，而是直接撕开了她自身的封印。
一道赤红的光自她眉心炸开，映照出她体内两股力量的搏杀——一边是焚尽万物的九霄天火，另一边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渊之力。二者交锋之处，正是她每次情绪剧烈波动时引发异象的根源。
“你靠近我，我会烧。”她盯着他的眼睛，“你受伤，我会更烧。你无视我，这火烧得几乎要将我自己焚尽。”
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不是你的工具，也不是你的护法。我是那个……在你每一次濒死时，都想替你去死的人。”
话音未落，一道炽烈的火纹自她掌心蔓延至叶无痕胸口，与那道龙形印记重叠。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却硬生生撑住没有跪下。
就在这时，一股沉重的力量自侧方袭来。
龙尾卷住了他的腰，冰冷而有力，鳞片摩擦着衣料发出细微的响声。他抬头，看见龙葵站在光幕边缘，半边身子已化作龙形，发间的龙角簪正微微发烫，映出她眼中压抑已久的怒意。
“你也记得我挡下的雷劫吗？”她声音冷得像寒潭深处的水，“我的逆鳞是你抢回来的，我的命是你用血喂过的。你说过，我们是共生者。”
她手臂一收，龙尾收紧，将他拉近几分。
“现在她们都在问你要答案，凭什么我不配问一句——你心里有没有我？”
叶无痕呼吸一滞。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被三股力量同时锁住——一边是记忆的冲击，一边是灵魂的束缚，另一边，则是命运的逼视。
苏璃月缓缓起身。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浮现出轮回镜的残片。镜面起初黯淡，随即一点金光亮起，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最终分裂成三千画面，悬浮于空中，每一片都映照出一条不同的未来轨迹。
有的画面里，他与萧红绫并肩立于焚天台，身后是燃烧的星辰；有的则显示他携龙葵穿越幽冥裂谷，百丈龙躯横贯苍穹；还有一幅画面中，他站在苏璃月身旁，两人共同执掌一面完整的轮回镜，时光倒流，万物归序。
但更多的画面，却是毁灭。
他犹豫片刻，南疆血河再度沸腾，魔渊裂开深渊巨口；他试图平衡三人，结果苏璃月转身离去，轮回之力崩塌，时空错乱；他选择沉默，萧红绫引火自焚，天火焚尽九域法则；他退让一步，龙葵怒吼着引爆龙魂，祖龙血脉彻底断绝。
“这不是选择。”苏璃月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这是清算。你吞过她们的血，炼过她们的力量，共享过她们的命运。现在，该还了。”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你看清楚，再选。选错了，不只是你一个人死。”
叶无痕双膝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缓缓弯曲。
他的瞳孔剧烈震颤，九重漩涡第一次出现紊乱，冰晶、火纹、龙环三种图腾在眼底疯狂交错，仿佛识海即将炸裂。本源之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不再是以往那种可控的澎湃，而是像一头挣脱枷锁的凶兽，咆哮着要撕碎宿主。
他知道，这不是外力所致，而是内心崩塌的征兆。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吞噬天地，逆转生死，连天道都能违逆。可他从未想过，最难吞噬的，是人心。
是那些他以为可以忽略的情感，是那些被他归为“代价”的付出，是那些明明早已刻入神魂，却被理智强行抹去的名字。
萧红绫的手还在他心口，温度灼人。
龙葵的龙尾缠得更紧，几乎勒进皮肉。
苏璃月的镜中，三千条命运线仍在流转，没有一条通向真正的安宁。
他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龙葵忽然低喝一声，肩头龙纹猛然灼亮。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位置，那里浮现出半块黑色钟形虚影，正是熵寂之钟的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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