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上任由后,并未急于新官上任三把火,树立个人权威,而是立刻以其一贯的务实、缜密、高效的作风,沉入丞相府浩瀚如海的政务之中,并很快展现出了与其父李斯不尽相同、更具调和色彩的工作风格。相较于李斯多年来形成的更为威严、注重层级、有时略显独断的执政方式,李由更加注重与各公卿府署之间的沟通、协调与合作。他常常亲自或遣得力属吏与廷尉府、太尉府、治粟内史等关键部门进行事前磋商,善于倾听不同部门的意见和难处,在决策形成前力求凝聚最大共识,这种更为柔和、注重协商的方式,有效减少了政令推行时可能遇到的隐性阻力,提高了行政效率。他精力旺盛过人,思维缜密周全,往往能同时统筹处理多项紧要事务,且条理清晰,决断明快,措置有方,极大地缓解了李斯日益沉重的工作压力,使丞相府的运转显得更为顺畅。在具体政务处理上,他坚定不移地秉持法家核心理念,强调律法威严与行政效率,但同时,或许得益于其早年在地方任职的丰富经验,他比其父更加关注政策的实际可行性与基层官吏的执行难度、寻常百姓的切身感受与反馈,因此他所提出的一些建议或对政策的微调,往往更“接地气”,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富有灵活性和操作性,令人耳目一新,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严苛律法带来的僵硬感。
李斯在府中每日听取心腹汇报,静观儿子的表现,见李由不仅能迅速领悟中枢运作的复杂关窍,举重若轻,更能以超越他预期的圆熟手腕、沉稳气度处理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与军政要务,心中那份“孺子可教,家门有继,政道得传”的欣慰感与日俱增,原本深藏的一丝担忧也渐渐消散。于是,他开始更有意识、分步骤地将更多核心机要事务,如部分高级官员的考核提议、重大刑狱的复核、郡县上计的关键审核等,逐步交付李由全权处理,自己则逐渐退居幕后,将更多精力专注于最终的审核把关、大政方针的谋划指导以及应对皇帝的咨询。丞相府的权柄,正在以一种波澜不惊、井然有序、且符合乃至巧妙顺应了各方预期的温和方式,实现着代际之间的平稳传递与过渡。
“李由入中枢为副手”,这远不止是李氏家族权力顺利延续、门楣更加显赫的一个标志性事件,更是嬴秦帝国高层权力结构一次意味深长的、具有前瞻性的优化调整。它清晰地昭示着,以李斯为代表的开国元勋、老一辈政治家们,在皇帝默许甚至推动下,已经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将治国重担交予经过严格考验的下一代。而像李由这样,既深刻传承了老一辈的政治智慧、权谋手段与法治理念,又兼具多方任职的实干经验、清晰可控的背景关系,乃至可能为帝国治理带来些许务实新气象的年轻一代官员,正稳步走向帝国政治舞台的最中央,准备承担起更为艰巨的历史重任。帝国的未来,正因为这种未雨绸缪、有序进行的新老交替,而在看似坚固的法家严苛外表下,透出一丝根基亟待巩固的迹象,前景也因这批新生力量的崛起而更添几分时人难以察觉的变数与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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