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斯为幼帝精心构筑的庞大教育体系中,“为君之道”无疑居于最核心的位置,也最耗费他的心血。这并非简单的权谋术数灌输,而是一套精深博大的复合学问。它融合了法家的“势、术、法”以立威权,儒家的“仁、义、礼”以定伦常,更微妙地嵌入了李斯来自现代的某些管理学、政治学思维,诸如系统控制、组织效能、信息决策等概念,旨在培养幼帝成为一个不仅懂得权力运行机理,更能高效、稳妥地运用权力,从而维系帝国长治久安的成熟统治者。
李斯讲授为君之道,首重“势”与“法”的奠基作用。他开宗明义地告诉幼帝,帝王之所以为帝王,其根本在于拥有至高无上、不容挑战的“势位”,即权力地位。这种势位,并非凭空而来,需要依靠严密的法律制度、清晰的赏罚标准来维系和彰显。“陛下需知,法者,编着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他时常引用韩非之言,并加以深入阐释,“一国岂容二主?一令岂可二出?皇帝的诏令,便是帝国最高的法度。一旦发出,就必须确保其得到不折不扣、自上而下的彻底执行。赏,必须丰厚足以引导百姓向善;罚,必须严厉足以禁绝一切奸邪。如此,君主的权威方能如泰山般巍然树立,政令才能如臂使指,畅通无阻于天下。”
为了让年幼的皇帝能切身体会“法”的严肃性与“势”的不可侵犯性,李斯甚至不惜以自身为例,设置极端情境进行剖析。在一次深入讲解律法执行原则时,他刻意构建了一个场景:假设有丞相李斯的远房族人,依仗朝中有人,在地方上欺压良善,触犯律法,而当地官员因畏惧丞相权势,首鼠两端,不敢依法严惩,此事最终辗转传入皇帝耳中。李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幼帝,严肃问道:“陛下,若果真遇此事,当如何处置?”
幼帝显然毫无准备,未曾想到仲父会以自身为靶设问,小脸上顿时露出迟疑与困惑之色,犹豫片刻,方怯声试探道:“这……仲父为国操劳,功在社稷,是否……是否可念及其情面,略施薄惩,从轻发落,以全仲父颜面?”
李斯闻言,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神色愈发凝重:“陛下,此念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矣!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今日若因是老臣族人便可法外容情,网开一面,那么明日,蒙恬将军的族人、王翦老将军的旧部,乃至朝中所有勋贵大臣的亲朋故旧,是否皆可竞相效仿,视律法为无物?长此以往,律法之尊严必将荡然无存,陛下之威信必然坠地!天下百姓又将如何看待朝廷?心中岂有公平二字?”他略微停顿,让话语的分量沉入幼帝心中,继而以沉痛而无比坚定的语气道:“若真有其事,陛下不仅不应宽宥,反而应下诏,从严从重惩处犯事族人,并严厉申斥当地官员徇情渎职之罪!唯有如此雷霆手段,方能彰显陛下执法如山、不徇私情的决心,让天下臣民皆知,在秦律面前,无分贵贱,无人可以例外!即便是老臣我,也绝无半分怨言,反而要感念陛下维护法度之公、社稷之重!”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犹如洪钟大吕,震撼着幼帝的心灵。他怔怔地望着李斯,仿佛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触摸到“法”的冰冷坚硬与“势”的孤高绝决。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法不阿贵”四个字,如同烙印般牢牢刻在心间。
其次,李斯极为重视“驭臣之术”与“平衡之道”的传授。他谆谆告诫幼帝,君主乃天下之主,不需要,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关键在于如何驾驭庞大的官僚体系,使群臣如臂使指,各尽其能,同时又相互制约,不致尾大不掉。“臣子如器,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陛下要用其长而避其短,如工匠择械,因材施用。”他会细致入微地为幼帝分析朝中几位重臣的性格特点、能力倾向与潜在局限:“譬如蒙恬将军,忠勇绝伦,深通兵略,万里疆场可托付重任,然其性情刚直不阿,于朝堂之上曲折隐晦的政争权衡,则非其所长;再如博士仆射周青臣,学识渊博,熟谙典籍,善于操持礼仪典章,营造朝堂气象,然其言论常过于拘泥古礼,不通时变,难以处理实际政务……陛下为君,需练就一双慧眼,知人善任,务必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方能人尽其才,国受其利。”
比知人善任更进一层的,是朝堂势力的平衡术。李斯毫不避讳地向幼帝揭示了帝国肌理之下涌动的不同派系与利益集团——以军功晋身的勋贵集团、精通律法的文法吏员、传承学说的儒家博士、盘踞地方的家强势力等等。他教导幼帝,作为至高无上的君主,绝不能允许任何一方势力过度膨胀,以致威胁到皇权的绝对主导。“譬如驾驭驷马之车,需时刻调整左右缰绳,力道均衡,方能行稳致远,不致倾覆。朝局治理,其理一也。陛下需善于观察并利用各方固有的矛盾与竞争关系,使其相互监督,相互制约。例如,可让恪守律法的文法吏去监督军功贵族是否有恃功而骄、违法乱纪之举;让重视教化的儒家博士去评议郡县官吏的治理得失、民风厚薄……如此,则各方心思才智皆为国用,又彼此掣肘,而最终的最高裁决之权、利益分配之衡,始终紧紧握于陛下手中,无人能专权乱政,皇权自然稳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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