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西郊·墨家别业·后山虫谷】
别业后山,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山谷,因常年阴湿,滋生诸多虫豸,故被称作虫谷。此处与别业药圃的清新祥和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叶与泥土气息,间或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甜香或腥气,寻常人绝不会轻易靠近。
谷中一角,阿幼朵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片潮湿的苔藓,露出下面几只正在缓慢蠕动的、色彩斑斓的怪异蠕虫。她手腕上的银镯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与周围窸窣的虫鸣形成奇特的韵律。她口中哼着不成调的苗疆小曲,眼神专注而明亮,正试图引导其中一只通体碧绿的“翠玉蚕”爬上她递过去的桑叶。这是她从苗疆带出来的少数几种温和蛊虫之一,擅长吐丝,丝线坚韧且带有微弱的麻痹效果。
“啧,手法太嫩了。翠玉蚕性喜阴凉洁净,你这叶子沾了露水,它嫌脏,自然不肯就范。”
一个带着几分沙哑磁性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阿幼朵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蓝蝎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一袭紫黑衣裙,脸上毒瘴之气淡去不少,露出轮廓优美的下颌与那双深邃的紫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蓝…蓝前辈。”阿幼朵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行礼。她对这位浑身是毒、气息诡异却又被师尊奉为上宾的女子,既好奇又带着几分敬畏。
蓝蝎子摆摆手,目光却落在阿幼朵刚刚试图收服的那几只蛊虫上,眼中闪过一丝见猎心喜的光芒:“小丫头,你是苗人?跟谁学的养蛊?路子还算正,就是手法糙了点,只会些粗浅的诱引之法,浪费了好苗子。”
阿幼朵老实回答:“是,我是苗疆黑苗部的。蛊术是跟寨子里婆婆学的,只是…只是学了些皮毛,婆婆就……”她眼神一黯,没有说下去。部族迁徙、战乱、离散,她的蛊术确实未能得授高深法门。
蓝蝎子了然地点点头,五毒教虽偏处滇西,与苗疆各部素有往来亦互有竞争,她对苗疆蛊术自然不陌生。“苗疆蛊术,博大精深,与吾教毒功各有千秋。你灵性足,与这些小东西亲和力高,是块好料子。”她绕着阿幼朵走了一圈,如同打量一件璞玉,“可惜,未曾得遇明师,只会些哄骗小虫的把戏。”
阿幼朵被她说得有些脸红,却又无法反驳。
蓝蝎子忽然停下脚步,从腰间一个精致的皮囊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黑色陶罐,罐口用蜜蜡封着,上面刻画着狰狞的蝎形图腾。她屈指弹开蜡封,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血腥与药草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看你顺眼,今日便指点你几手。”蓝蝎子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蛊之一道,绝非简单饲喂诱引。需知虫性,明其所需,惧其所怕,方能如臂使指。更高深者,以自身精血元气饲之,以秘法咒诀炼之,使其蜕变异化,方能炼出真正厉害的蛊王。”
她说着,从陶罐中小心翼翼地用玉簪挑出几枚比米粒还小、色泽暗沉、形状各异的虫卵,放在掌心。这些虫卵看似不起眼,却隐隐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是……”阿幼朵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觉到这些虫卵的不凡。
“五毒教秘传的几种稀有蛊卵。”蓝蝎子淡淡道,“‘噬金蚁’,牙口好得很,能啃噬法器灵光;‘幻心蛾’,鳞粉能致幻,扰乱心神;还有这个……”她指尖点向一枚尤其细小、几乎透明的卵,“‘影遁蝎’,极难孵化,但若能成功,其蝎尾针无声无息,善于隐匿,能穿透寻常护体灵光,注入麻痹毒素,更妙的是,能与宿主心神相连,用于侦查窥探,妙用无穷。”
阿幼朵听得心驰神摇,这些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高深蛊术!
“看好了!”蓝蝎子神色一肃,开始传授真正的秘技。她并不避讳,详细讲解了如何以自身精血混合特制药液温养虫卵,如何念动五毒教特有的牵引咒文激发虫卵生机,又如何根据不同的蛊虫特性,准备不同的“初生饵料”。
她手法娴熟,咒文古老晦涩,每一个步骤都蕴含着五毒教千百年来积累的秘传知识。阿幼朵看得目不转睛,努力记忆着每一个细节,只觉得眼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以往许多模糊不清的蛊术关窍豁然开朗。
“尤其是这‘影遁蝎’,”蓝蝎子重点指出,“它初生时最为脆弱,需以月光精华混合‘幽影草’汁液喂养,待其第一次蜕皮后,方能稳固。期间需时刻以心神温养,建立联系,切记不可急躁。”
讲解完毕,蓝蝎子竟大方地将那几枚珍贵蛊卵连同一个小巧的、内刻保温阵法的玉盒一起递给了阿幼朵:“拿去练手。若能孵出来,便算你的造化。孵不出来,也只怪你学艺不精。”
阿幼又惊又喜,双手接过玉盒,只觉得重如山岳,连忙躬身道谢:“多谢蓝前辈厚赐!幼朵一定用心学习,绝不辜负前辈指点!”
接下来的几日,阿幼朵几乎泡在了虫谷里。她依照蓝蝎子所传秘法,每日以自身微量精血混合药液细心温养蛊卵,虔诚念诵咒文,又费尽心思寻来各种蛊虫所需的特殊饵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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