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逃出的血色长虹,最终坠落在山东地狱般的赤地上。自去岁以来,天公不作美,雨水稀绝,大地龟裂,禾苗枯焦。到了康熙四年的这个冬天,灾情已臻极致,赤地千里,饿殍载道。寒风卷起地上的黄土,扬起的不是尘沙,而是骨粉和绝望的气息,天地间一片昏黄,连日光都显得有气无力,透过浑浊的空气,洒下冰冷死寂的光。
阿幼朵挣扎着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因为恐惧和寒冷不住地颤抖。她看着张叔那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的脸色,强忍着泪水,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他一条胳膊,一步一步,向着远处那片隐约有杂乱窝棚轮廓、死气更为浓郁的地方挪去。每走一步,脚下都可能踩到硬邦邦的、被啃食过的骨头。她不敢低头看。
艰难地挪到一个靠近灾民聚集区的边缘,找到一个半塌的、散发着霉烂和尿骚味的废弃窝棚。阿幼朵将阿张拖进这个勉强能挡点风的角落,用干枯的杂草勉强盖住他冰冷的身体。
这里并非避难所,而是饿鬼聚集的修罗场。窝棚区蔓延极广,臭气熏天。里面的灾民们早已没了人形,个个眼窝深陷如同骷髅,颧骨高耸,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色泽。他们的眼神里早已没了人该有的光彩,只剩下对食物的贪婪和对他人的极度警惕,如同被困在陷阱里许久、即将互相撕咬的野兽。偶尔有人动作稍微大些,露出的腕骨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一片死寂中,只能听到压抑的呻吟和寒风穿过破窝棚的呜咽声。
在这里,善意是奢侈品,也是催命符。阿幼朵腹中饥火灼烧,她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最后几枚铜钱,走到附近几个看似还有动静的窝棚前,想换点吃的。
然而,那几枚小小的铜钱,在这真正的人间地狱里,只引来了一片死寂而贪婪的窥视。几双深陷的眼睛从黑暗处投来目光,牢牢锁定了她手中的铜钱,随即又扫过她虽然脏污但依稀能看出轮廓的小脸,以及她身后那个窝棚里显然毫无反抗能力的“死人”。那目光让阿幼朵如坠冰窟,她猛地攥紧铜钱,缩回了手。
一个面黄肌瘦、眼神油滑得像泥鳅一样的男人(王五)从旁边一个窝棚里钻了出来。他比其他灾民似乎多了那么一丝力气,但脸上的贪婪和恶意也更浓。他舔着干裂流血的嘴唇,眼睛像钩子一样在阿幼朵身上和她紧紧攥着的手上来回扫视。
“小妹妹,有钱?”王五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假笑,“嘿,这年头,钱不如土,土还能噎肚子。你拿着这玩意儿,有啥用?”他慢慢靠近,目光又瞟向窝棚里气息奄奄的阿张,“跟着这么个死鬼,早晚一起饿死,臭在这里。跟我走,叔给你找条活路。”他所谓的活路,无非是拐卖人口,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大户,或者更不堪的去处,在这灾年,人命贱不如草。
阿幼朵虽言语半通,带着浓重的苗疆口音,但那赤裸裸的、打量货物般的恶意让她像受惊的幼兽,全身汗毛倒竖。她猛地向后缩回窝棚,挡在阿张身前,对着王五龇起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嗬声,死死护住身后仅存的亲人。
王五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反应弄得一愣,随即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不知好歹的小贱蹄子!等着给你那死鬼叔陪葬吧!”但他也没立刻用强,只是阴狠地瞪了阿幼朵一眼,转身钻回了自己的窝棚,像毒蛇缩回了洞穴,等待着时机。
王五走了,但阿幼朵感觉到的危机并未消失。反而,更多隐藏的目光投了过来,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黑暗的窝棚缝隙里,废墟的阴影中,那些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眼睛,都在默默地、贪婪地打量着这两块“会动的肉”。一个一直蜷缩在附近、裹着破麻片、如同骷髅般的老者(孙老棍)甚至微微抬起了头。他的脸干瘪得只剩一层皮,眼睛浑浊不堪,却闪烁着一种异常冷静而阴毒的光。他盯着阿幼朵,又看看她身后的阿张,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听不清的、阴恻恻的声音:
“小丫头……护不住的……没用的……等他断了气,冷了,硬了……就是一堆肉……能换几天命……”他的声音如同夜枭低语,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平静,“不如……早点为自己打算……趁现在……还有点活气……能卖个好……价钱……或者……自己……”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含义像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阿幼朵的耳中,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她猛地明白了那些目光的含义,明白了王五和孙老棍话里的意思!她听说过,也隐约从其他灾民麻木的低语和夜晚某些窝棚里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中感知到,这片窝棚区暗地里正在发生什么!
易子而食!乃至掠卖生人、以人为畜!
这不是猜测,而是正在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她和张叔,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不是同类,而是……食物!是能让他们多活几天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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