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董说得对，” 林小满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立刻接话，语气带着一种重新找回的坚定，“‘透明厨房’的核心，恰恰是**倒逼**我们自己做到极致规范！它不是暴露问题，而是从根本上杜绝问题滋生的土壤！” 他提高了音量，目光灼灼地扫过每一位股东的脸，“我们计划引入全球最先进的实时监控系统和AI行为识别技术，任何偏离标准的微小动作都会被系统捕捉、记录、提醒！同时，建立覆盖全流程的SOP（标准操作程序），细化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时间节点！” 激光笔的红点随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快速地在幕布上切换着图片：干净锃亮的不锈钢设备效果图、穿着统一整洁工服的厨师在模拟透明环境下的规范操作示意图、带有实时数据反馈的监控屏幕界面……“这不是增加风险，而是打造‘满堂彩’最坚固的金字招牌！让顾客吃得安心，看得放心，成为我们最有力的活广告！” 他的话语在最后一句达到了高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张董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不屑，像一块巨石砸入水面，“什么AI，什么SOP，花里胡哨的名词一大堆！听着就贵！都是钱堆出来的玩意儿！我问你，” 他身体猛地前倾，肥胖的肚子几乎抵到了桌沿，咄咄逼人地盯着林小满，“你这些个‘高科技’，能保证客人永远拍不到一张难看的照片？能保证后厨那帮大老粗个个像空姐一样斯文，切菜像绣花？万一哪个愣头青在镜头底下抠了下鼻子呢？嗯？” 他粗短的手指夸张地在自己的大鼻子上用力抹了一下，做了个极其不雅的挖鼻孔动作，脸上的肥肉随着动作夸张地抖动起来，“就这一个镜头，传到网上去，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震惊！百年老店后厨惊现鼻孔挖掘机！’ 咱们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他那粗鄙的模仿和极具煽动性的描述，引得几个股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连一直保持严肃的王董也微微蹙眉，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一下。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从凝重滑向了一种荒诞的尴尬。李董则在一旁抱着手臂，脸上挂着“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冷笑。
林小满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张董那粗俗的比喻和刻薄的挖苦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他脸上。他感到一股热流从脖子根迅速蔓延到耳后，几乎能想象自己此刻的脸一定涨得通红。放在桌下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巨大的挫败感。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张董，” 林小满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儿无可奈何的苦笑，“您这个比喻……呃，很有画面感。” 他停顿了一下，巧妙地化解了直接的冲突，也引得几个股东露出了些许善意的笑容。“但问题不能这样极端化。我们推行透明厨房，不是要拍一部毫无瑕疵的烹饪艺术纪录片，而是要展示我们敢于接受监督、致力于提供安全食品的诚意和决心。至于您担心的‘小动作’，正是我们严格培训和AI监控要解决的重点。”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张董脸上，带着一种坦然的诚恳，“没有绝对完美，但我们追求的是可控、可追溯、可改进的真实！这，就是‘透明’的价值！”
“诚意？决心？” 张董嗤之以鼻，身体重重地靠回宽大的椅背，昂贵的皮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总，生意场上，这两个词儿最不值钱！真金白银的利润，看得见摸得着的报表，那才是硬道理！你画这个大饼，” 他粗壮的手指用力戳着空气，仿佛在戳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泡泡，“看着漂亮，闻着香，吃到嘴里指不定噎死谁！我老张在商海浮沉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种花钱买风险、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创新’，恕我直言，就是瞎折腾！我第一个反对！”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法官敲下了最后的法槌。他环顾四周，眼神带着明显的压迫感，显然在寻求其他股东的附和。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低吼。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大部分股东都低垂着眼睑，盯着面前光洁的桌面或者精致的茶杯，仿佛能从上面研究出什么深奥的图案，没人轻易表态。林小满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像坠入冰冷的海底。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沉重的回音。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了吗？他感觉喉咙发干，像堵着一团粗糙的砂纸。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橡木门被轻轻叩响了。笃、笃、笃。三声，清晰而克制，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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